圖盧茲的槍聲

邵樂韻 龍怡

圖盧茲的連環槍聲深深刺痛了法國社會的神經。10天內3起慘案7人死亡，其中包括4名猶太裔人。嫌犯梅拉赫的阿爾及利亞裔背景，以及與“基地”組織的牽連，給即將進行總統大選的法國，蒙上了陰影。

這是1995年法國遭遇歐洲首次恐怖襲擊以來最嚴重的血案（當年，一群阿爾及利亞極端分子對里昂一家猶太學校發動爆炸襲擊，并在巴黎地鐵安放炸彈，導致8人死亡）。最終，經過32小時的對峙和激烈槍戰，當地時間3月22日上午11點，法國黑豹突擊隊將梅拉赫擊斃于其公寓內。

然而，槍聲已過，余音未消。

槍手梅拉赫

對反恐人員來說，眼下恐怖活動最大的威脅來自單獨行動的個人，他們與激進恐怖組織關聯，“自學成才”后實施行動，像潛伏的定時炸彈，不知何時何地就會引爆。

現年23歲的阿爾及利亞裔法國人梅拉赫自稱是根據“基地”前頭目本·拉登及其接班人扎瓦希里公布的視頻和錄像行事的。在實施槍擊案過程中，他用脖子上掛著的小型攝像機拍下了作案過程，其強烈的暴力傾向和冷酷無情表露無遺。

在與法國警方對峙期間，梅拉赫就自己的兇殘行徑給出了三個理由：報復以色列殺害巴勒斯坦兒童的行為、懲罰法國政府禁止穆斯林女性穿罩袍，以及要法國為向阿富汗派兵付出代價——根據法國24臺2010年10月的報道，這正是本·拉登號召“基地”組織成員襲擊法國的三個理由。

慘劇發生后，有美國官員稱，梅拉赫曾被美國列入“禁飛”名單，禁止登上任何一架飛往美國的飛機，但未透露具體時間——能被列入該名單，說明梅拉赫有能力摧毀一架航行中的飛機。

槍擊事件發生前，梅拉赫已經前科累累，先后15次被定罪。一名叫克里斯蒂安·埃泰蘭的律師稱，梅拉赫家庭不富裕，父親在其5歲時就離家，母親獨自帶著4個孩子也管不住他，埃泰蘭曾經多次在“兒童法庭”上為梅拉赫就偷盜、搶劫等罪行進行辯護。

但是梅拉赫的朋友和鄰居說，梅拉赫在生活中并沒有顯現極端主義傾向，也不太吵鬧。律師埃泰蘭猜測，2008年梅拉赫因搶劫被判刑18個月，社會經驗的失敗，加上那次最長的牢獄經歷，可能激起他對司法體系的仇恨，轉向宗教狂熱主義。

法國媒體挖掘其背景時發現，梅拉赫曾在2010年強迫一名少年觀看“基地”組織斬首人質視頻，并襲擊少年的母親。梅拉赫后來身穿軍服、揮舞刀械，站在這名母親的住所外高喊，“我是‘基地的人”。

梅拉赫曾兩次試圖參軍，然而由于多項犯罪記錄在案，他兩次都沒能如愿。最近幾個月，他一直處于失業狀態，靠領取政府救濟金維生。

還有報道稱，梅拉赫曾兩次前往阿富汗與巴基斯坦交界的瓦濟里斯坦地區，接受“基地”訓練。事發后，法國警方找到兩輛屬于梅拉赫的車輛，并搜出數支自動手槍、數支自動步槍和一些炸藥。

目前，警方和情報機構針對梅拉赫背景的調查仍在繼續。法國總統薩科齊22日強調，警方正著手調查梅拉赫是否有同伙。有巴基斯坦官員說，不清楚梅拉赫是否到過巴基斯坦，但他們承認邊境地區安全管理有漏洞，一些極端組織武裝人員可能非法入境。

關聯“基地”組織的團體Jund al-Khilafah于22日宣布對19日槍擊案負責，并在一家互聯網網站發布聲明：“3月19日，我們的法國兄弟行動……讓猶太人震驚、心中充滿恐懼……我們對此次行動負責。”

大選增變數

槍擊案使法國大選一度中斷。19日的槍擊案發生當天，正好是法國憲法委員會正式公布總統候選人名單的日子，此次大選共有10人獲準作為正式候選人參選下一屆法國總統。但連環槍擊案的發生使得競選活動被暫時擱置，薩科齊宣布暫停三天競選活動，直至21日遇害士兵下葬。

薩科齊的競選對手、社會黨總統候選人弗朗索瓦·奧朗德19日前往事發現場，并宣布取消20日在雷恩舉行的競選活動。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候選人瑪麗娜·勒龐也要求暫停一切與競選相關的政治活動。

隨著22日警方圍捕行動落幕，選戰重新啟動，法國社會生活的重心又回到了總統競選上。距4月22日首輪投票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圖盧茲槍擊案為競選帶來新的議題和變數——原本歐債危機、稅改等經濟問題是候選人們關注的重頭，而連環槍擊案和梅拉赫涉恐背景將使民眾更加關心社會安全。

民調顯示，雖然社會黨候選人奧朗德在收入、就業和社會保障事務上得到選民的信任，但在安全和外交方面，薩科奇才是選民們的首選——2005年，時任內政部長的薩科齊成功指揮平息首都巴黎郊區的騷亂。

圖盧茲連環槍擊案發生后，薩科齊多次發表電視講話，發誓盡快動用一切手段緝拿兇犯。警方48小時內展開圍捕行動，薩科齊又親臨現場督戰，這些都展現了其“強勢總統”的形象，其民意支持率明顯上升2個百分點。相比之下，其他主要總統候選人則表現謹慎，擔心因失言而置自己于不利位置。

在案發前的一個電視辯論中，薩科齊曾抱怨法國的移民太多，主張每年接受移民人數減半，有意拉攏極右翼選民。他還態度強硬地指出，如歐盟不能保證控制非法移民入境，法國將退出《申根協定》。

二戰后法國接收了大批來自北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第一代移民吃苦耐勞、忍辱負重，為法國戰后經濟恢復作出了巨大貢獻，但由于文化、宗教等原因，他們一直未能與主流社會很好地融合。到了第二代、第三代移民，被邊緣化的不滿情緒加上失業率走高的大環境，很多人往往走上犯罪道路。

近年來，法國大城市如巴黎、馬賽等治安狀況極度惡化，惡性搶劫犯罪持續上升。警方的統計數據顯示，偷盜、搶劫、人身攻擊等輕罪70%為移民青年所為。

一方面，薩科齊聲稱要控制來自歐洲內部的非法移民，另一方面，也有專家提醒，在此問題上要避免重蹈西班牙前首相何塞·瑪麗亞·阿斯納爾的覆轍。2004年3月11日，西班牙首都馬德里4列旅客火車遭炸彈襲擊，191人死亡。時任首相阿斯納爾有意把矛頭指向國內分離主義，部分民眾對他的主張并不買賬，導致了幾天后他在選舉中失利。

目前，薩科齊和奧朗德兩人在前一階段競選活動中表現良好，正逐漸拉開與其他候選人的差距。如果首輪投票不能分出勝負，兩人可能進入第二輪投票。現在仍有近一半選民尚未決定其支持的人選。因此，不管是薩科齊還是奧朗德，誰能在穩固自己傳統支持者的同時，吸引中間、極左或極右選民的選票，誰勝選的希望就更大。

法國觀察家認為，槍擊案給法國社會帶來的震驚和不安還會在競選中持續發酵，關鍵是看哪位候選人能充分利用移民和安全問題為自己加分。法國有著歐洲最大的穆斯林群體和猶太群體，逐漸成為基地組織關注的對象。從長遠看，極端思潮的泛濫將是法國面臨的一個長期社會問題，不管將來由誰執政，這方面都將面臨嚴峻的挑戰。

另外，梅拉赫的反猶動機和伊斯蘭的身份得到證實，極有可能加劇法國國內穆斯林與猶太人的對立，造成法國社會的分裂。法國穆斯林社團負責人在第一時間通過法國電視臺表示，99%的伊斯蘭信徒是和平主義者，連環槍擊案的元兇只是極少數暴力、極端分子的一員，希望法國民眾不要把兇犯與穆斯林畫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