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當干部的女孩

邵樂韻

電影故事是這樣開頭的：教導老師對一向惡作劇和調皮搗蛋的差生柯景騰實在忍無可忍，安排他坐在文靜乖巧、成績優異的女生沈佳宜前面，由她負責監督。

一段“優差配”的青春回憶，放到大銀幕上重演，一時激起了多少現實生活中“柯景騰”和“沈佳宜”們的共鳴：當年她是人見人愛的好學生、好班干，而他是叛逆出格不愛學習的被監督對象……

從“那些年”到“這些年”，班干部的形象似乎多是“她”。而當“男孩危機”在社會現象中引發熱議的時候，學生干部“陰盛陽衰”也成為一個最典型的例子。五六年前，就有媒體報道，不少男生的家長擔心，如今的中小學，女教師已經占據相當大比重，如果班級里又是女干部為主，再不給男生鍛煉的機會，非常不利于男生的成長和未來發展。

可是，學校的老師也覺得為難，出類拔萃的男生相對以前確實少了，現在要挑選全面發展的合適男生當學生干部挺困難，比如組織到東方綠舟活動要選個營長，就頗為費勁。

為什么這些年，當學生干部的總是女生多？記者在大同中學采訪“男孩危機”話題時注意到，其中一個原因是，女干部從小學便開始培養了。

男生并非沒能力，而是缺乏鍛煉

在學校，男生叛逆的例子比女生多，讓很多家長和老師感到無奈。反過來，很多中小學老師對女生的第一印象是“自覺懂事”。

上海大同中學校長助理王菲說，近年來女生的優勢不光打破了文理學科的界線，還在社會活動、體育運動、動手能力等各方面有所突破；在學校舉辦的藝術節、知識競賽、演講比賽等活動中，也是女生更愿意抓住這樣的展現機會表現自己、渴望獲得成功。

她舉了個有趣的例子，大同學生電視臺招募攝制團隊，前來應聘的男生選擇的是拍攝、后期制作等技術工作，而女生不光有應聘臺前主持的，也有對幕后制作感興趣的?！半娨暸_團隊成立后出去拍外景，女生表現很強勢，要拍這個拍那個，男生卻成了跟在后面拎包的。”

之所以女生表現出色，因為她們適應能力較強，而男生成熟晚、適應慢。王菲說：“以前社會誘惑少，現在孩子接觸的信息豐富、玩兒的東西也多，相對來說女生自控能力好，表現欲望強；而男生常常分心。所以投入相同的教育精力，女生更容易產出回報。”

小學、初中階段的干部選拔以學習成績為主要依據。同年齡段，女生那種更細膩的思維和人文關懷，比較容易顯露，除了能管好自己，還樂于幫助老師打理班級事務，表現出“當家”的天性。另外，女生比男生更會“忍”，所以她們相對更適合做管理和行政。

去年底，中國陶行知研究會女生委員會顧問李保之在杭州舉行的女生教育論壇上指出，男生在學校表現不突出，和從小成長環境有關。平時他們多處于女性環境中，小時候是奶奶、外婆帶大，長大后又是爸爸唱紅臉，媽媽唱白臉，男生已經習慣女性那種苦口婆心的教導，適應了這種角色。

從初中升入高中后，做慣了干部的女生“拉上來就能用”，有班干部經驗的男生也能很快脫穎而出，但沒有經驗的男生往往被忽視。在大同中學擔任團委書記的沈老師面對手下的女將們感嘆，總體而言現在的男生不如女生干練有魄力，“男生不是沒有能力，而是缺乏鍛煉”。

“老師怕學生犯錯，為了穩妥起見，會更傾向用女生?！蓖醴婆e了個朋友兒子的例子，班上推選小干部，他是唯一參選的男生代表，結果卻被篩掉了。聽到這里，擔任高一年級組組長的魏薇老師覺得惋惜和不解，“我們很希望培養男生干部，不過這也意味著老師要善于發現苗子，同時愿意等待，給予他們更大的包容性和更多指導?！?/p>

大同中學校長盛雅萍說，現在老師們在選拔干部時會盡量男女兼顧，比如班長和團支書分別由一男一女擔任。在其他活動場合，也會搭建平臺，為男生創造更多鍛煉機會，比如有的男生干部苗子，原先不善于主持例會活動，結果被老師“推”到前面，經過一兩個月的幫帶指導，現在已經能獨立全程組織好年級活動。

女干部和男干部的辯論

“其實我們男生并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現在的女生自信心上升了，不怯場、愿意吐露心聲，所以表現得強勢?！痹诟叨砜瓢鄬W習的強勝擔任大同中學的學生會主席，言談中，一力維護男生的形象?！熬湍脤W生電視臺來說，最終招了10個人，其中只有一個是男生，那么他就成了‘小眾，難以發出主導的聲音，只能被指揮；而在后期制作中，男生的思維活躍，一些想法雖然新穎，但不易被表現?！?/p>

同是高二理科班學生、擔任年級自管會主席的女生李奕反駁，“有些男生在姿態和外觀上確實不夠陽剛，有女性化的表現，或者說心理上呈現中性化，這可能與家庭教育中母親等女性長輩管得多有關。”她覺得在上海這樣的地域文化中，男士給人的感覺有些像動畫片中的“灰太狼”。

女生中性化，大家會贊她很有“爺”的范兒，比如女星范冰冰就被稱作“范爺”；而男生中性化，就會毫不客氣地被冠以“娘”，近幾年選秀節目出了不少這樣的典型。

強勝對“中性化”現象的理解是：“如今家長對獨生子女都很嬌寵。嬌寵女孩的方式是把她們推到外面去表現自己，所以女孩的膽子越來越大；而男生一直受到過多嬌寵就會朝另一個方向發展?！?/p>

從女生角度，李奕認同“男孩危機”的提法?！拔覀児ぷ鞑块T開會時，同樣面對一件事，男生往往缺乏具體的計劃，而女生馬上就開始策劃并且實質著手去做，更像是中流砥柱。”

“其實我們男生有能力，也不缺乏自信心，只不過出于紳士風度，不愿意跟女生爭搶罷了?！备咭荒昙壍墓前嗉壍膱F支書，也是5個班委中唯一的男生?！拔覀冏尩枚嗔?，外人看起來就覺得是女生強，但并不代表男生沒有能力做同樣的事，關鍵時候男生是頂得住的?！?/p>

之前一直和李奕辯論、替男生說話的強勝這時補了一句：“男生也該反省，為什么不先爭取表現機會呢？紳士風度不是一味的謙讓，該站出來的時候還是要站出來。否則我們讓得多，沒有得到鍛煉，別人反而做得越來越好。”

郭正認為，沒有必要過分強調“陰盛陽衰”，“男孩危機”也是媒體放大的效果。“男生善于把握大方向，女生細心，可以輔助落實具體細節，互相彌補、折中合作，這樣工作是愉快的。為什么一定要強調單方面呢，難道我們要回到母系社會？”

王菲老師直言，過去經濟條件不好、多子女的情況下，家長重男輕女，所以男孩的受教育水平更高，男女差距大；現在大多數孩子是獨生子女，女性受教育程度得到了大幅提高，就顯得男女間的能力差距縮小，“這其實是互相促進的好事，不應該把它看作對立現象?！?/p>

《那些年》里的柯景騰，最終不也是一躍成為名列前茅的優異生了嗎？（文中部分受訪學生用的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