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位“覬覦者”們

于英紅

2012年在世界范圍內將會有多個國家迎來總統大選，參選者中有以合法方式謀求連任或回鍋的，也有來自在野黨的代表。那些對陣當權者的在野黨勇士們大都具有一個共同點：在某些領域有不俗表現的同時卻在其他方面揣著一塊或數塊短板，如果是和另外的競爭對手比他們可能很出色，但在尋求連任或回鍋的強人面前，他們中的部分人成為陪練的幾率很高。

普羅霍洛夫：寡頭曲線挑戰普京

“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是真正的覺醒，這個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意識到，我們必須參與國家的變革。”俄羅斯近10年來首位敢于“覬覦”總統大位的寡頭—47歲的米哈伊爾·普羅霍洛夫，在給英國《衛報》的一篇文章中寫道，俄羅斯去年底的大規模集會是“操控式民主”時代結束的一個標志。

普羅霍洛夫還將他的競爭對手—俄共的久加諾夫、自民黨的日里諾夫斯基以及公正俄羅斯黨的米羅諾夫說成是“偽反對派”，“20年來一直是克里姆林宮的代理人”。諷刺的是，普羅霍洛夫自己去年夏天加入了一個被認為是克里姆林宮資助的“口袋反對黨”—正義事業黨，高票當選其主席，但僅僅3個月后就被解職，隨后退黨。

而今，普羅霍洛夫以無黨派自薦候選人身份聲明競選總統。他說，在大選中與普京一決高下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決定。因為缺少政黨后盾，他必須在今年1月18日前收集并遞交中選委200萬支持者簽名，才能被列入3月4日俄總統選舉的正式候選人名單（前總理卡西亞諾夫曾因“偽造”支持者簽名而喪失2008年競選總統資格）。但與其他有志于政治的寡頭相比，他已足夠幸運。普羅霍洛夫說，他不怕像尤科斯石油公司的前老板霍多爾科夫斯基那樣身陷囹圄，如果自己成功當選，會立即釋放霍氏。

普羅霍洛夫的高調出鏡，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他之前遠離政治或扮演普京體制溫和批評者的形象。

從成長路徑看，普羅霍洛夫盡管大學剛畢業就在國際經濟合作銀行得到一個管理職位，不久還成為聯合進出口銀行老板，有著成功的事業基礎，但他事業起步在蘇聯解體之際，多少算是紅色財富的受益者。1991年他結識了俄羅斯第一代財閥波塔寧，兩人在1993年一同買下了諾里爾斯克鎳業公司，通過整改使其恢復生機，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鈀、鎳制造企業。由于2007年涉嫌為客戶“安排”妓女丑聞，普羅霍洛夫不得不賣掉他擁有的諾里爾斯克鎳業公司1/4的股權。不料，這竟幫助他成功躲過了2008年金融危機。2009年，普羅霍洛夫被評為俄羅斯首富，目前仍是第三大富豪，身家約180億美元。

鑒于以往普京總能找到逃稅或者破壞環境等理由，讓不馴服的寡頭選擇政治流亡，不然就送進前蘇聯留下的集中營里反思，普羅霍洛夫在去年6月當選正義事業黨領袖之前，甚至沒有對政治表露出多少興趣。他傾力于資助體育，偶爾辦本時尚類雜志，卻小心翼翼不去觸碰那些寡頭的禁區。身高超過兩米的他是鐵桿籃球迷，發家后就資助莫斯科中央陸軍籃球俱樂部，贊助球隊出國比賽，2010年還收購了一支NBA球隊。這些舉動消弭了權力饑渴人士對他的猜疑。

在躋身主流精英之后，普羅霍洛夫常常對當局指摘比劃，但他對尺度把握精準。那些被迫流亡或遭收監的寡頭們指摘時目標直指普京，完全暴露自己，普羅霍洛夫的方式要委婉得多。他認為俄羅斯當前的各種癥結責任不在梅普，而是因為“這個國家有一個很久以前就將政治體系私有化了的操控木偶的人，正是這個人長期以來向俄羅斯掌權者告知錯誤信息，讓他們無法參透政治體系中真實發生的事情。他還向媒體施壓，試圖操縱公民的觀念，而這個木偶操控者是蘇爾科夫”。

弗拉季斯拉夫·蘇爾科夫是普京的媒體顧問，被一些媒體描述成俄羅斯“第三號人物”、“操控式民主的總設計師”。2011年底，梅德韋杰夫將身為總統辦公室副主任的蘇爾科夫調任為政府副總理，使之遠離政治決策的核心。普羅霍洛夫認為，蘇爾科夫調任意義不大，“只是從一個辦公室換到另一個辦公室”。

普羅霍洛夫批評政府的調門驟然升高，應該是在杜馬選舉舞弊風波引起俄民眾自2000年以來最大規模游行之后。這也讓不少人懷疑他的動機。自民黨籍的杜馬副主席伊戈爾·列別杰夫就認為，克里姆林宮在群眾示威后“重新決定造勢，弄出大量的候選人，并推出了普羅霍洛夫”，以攤低總統選舉“老對手”久加諾夫和日里諾夫斯基的得票，成全普京在第一輪投票中勝出。葉利欽時代的副總理鮑里斯瞿姆佐夫說：“普羅霍洛夫的任務是幫助普京贏得大選。如果不是跟普京有約定，一個富豪絕對不會去冒這個險。”至今仍是“鉆石王老五”的普羅霍洛夫則反駁說，自己參選不是為普京分散抗議者的注意力，而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前財長庫德林表示，將支持普羅霍洛夫創建一個自由黨派，與普京的統一俄羅斯黨相抗衡。

面對眾多排擠他的在野黨政客，以及鐵腕而又沒有政治潔癖的普京，新秀普羅霍洛夫還能向體制發起多猛烈的挑戰呢？

法國大選：膠著的4月

2011年發生在紐約酒店的“非典型丑聞”為薩科齊除去了“勁敵”多米尼克鍪┨乩退埂たǘ鰨但社會黨很快重振旗鼓，選出上屆總統候選人羅亞爾的前伴侶、社會黨前第一書記弗朗索瓦·奧朗德作為總統候選人。極右政黨國民陣線則推舉該黨創始人勒龐之女、相對溫和討喜的瑪麗出陣。按照目前的民調走勢，預計4月22日的法國總統大選將會出現膠著狀態，很可能將進入5月6日第二輪總統決選。

奧朗德的優勢不僅來自他個人善謀共識的溫和，也來自社會黨日益改善的形象。社會黨最近兩次贏得執政權是密特朗在1981年入主愛麗舍宮，并于1988年連任。上次總統選舉（2007年），羅亞爾進入第二輪，但因其未經黨內初選，黨機構未能盡心輔選，最終執政黨候選人薩科齊勝出，羅亞爾也與相伴26年的情侶奧朗德分了手。而這一次，諳熟社會黨黨務的奧朗德獲得本黨提名，是通過美式黨內公開初選完成的—奧朗德以56%的票數戰勝社會黨現任第一書記瑪蒂娜·奧布里。這種提名方式提升了社會黨的聲譽，也讓其他黨內競爭者心服口服地退出，避免提名造成的分裂。

在政策主張上，奧朗德誓言重建法國夢，將教育放在第一優先位置，以此推動更多改革。他要求廢除5年內削減8%財赤的計劃，同時反對給富人減稅。在法國經濟增速趨緩、民眾生活成本上升的背景下，社會黨的這些政策容易吸引下層民眾的支持。但是奧朗德提出增加5萬教師職位的計劃遭到預算官員的抨擊。奧朗德此前只當過市長、省議會主席，未曾在中央部門任職，右翼攻擊他沒有處理國際事務的經驗。

國民陣線推舉勒龐之女瑪麗作為候選人，盡管接近瑪麗的人認為她有親和力，具有政治家資質，但瑪麗表示自己尚未準備好投身政治，只是“作為勒龐女兒，無法避免卷入政治”，這讓人感到國民陣線在勒龐之后人才匱乏。相比老勒龐，瑪麗努力調和其父強烈排外的移民政策傾向和外交理念，但仍與關鍵的中間選民的偏好有一定距離。其父反對歐洲一體化，主張退出歐元區、與鄰國重劃邊界，主張終結移民潮、特別是穆斯林移民潮，給輿論留下的陰影也不會立馬消散。有民調顯示，瑪麗將勝出薩科齊10幾個百分點，但瑪麗在2012大選中更多地會扮演一個分散右翼選票的角色，而非重量級選手。

從法國長期信用評級近日遭下調來看，這場選戰對薩科齊而言絕不輕松。來自左右兩派的競爭對手，都竭力從影響法國的歐元危機中撈取政治利益，但由于候選人自身的原因，這場選舉的結果仍不甚明朗。

美國共和黨群雄，時機不妙？

美國共和黨此次初選陣容強大，7人參加黨內初選投票。羅姆尼一直是共和黨熱門人選，他政商兩棲，良好的公共印象和經商從政展現出來的管理能力都讓他脫穎而出。不過，摩門教徒身份和馬薩諸塞州醫改方案是他的最大軟肋。羅姆尼雖在1月開始的初選中一路領先，但在此前的多次電視辯論中，風頭屢次被保守派當時中意的人選—巴克曼、佩里、凱恩、金里奇搶過風頭。即便羅姆尼在最先初選的兩州旗開得勝，洪博培也于隨后退選支持他，但仍有桑托勒姆這樣的“社會保守派寵兒”咬住他不放。

相比羅姆尼，來自賓夕法尼亞的參議員桑托勒姆顯得有棱有角，他把共和黨的保守立場推向極致，在某些方面甚至帶有怪異色彩。例如，桑托勒姆試圖將政府作為重塑道德的工具，堅稱任何節育措施都是違背自然規律的，應該被禁止。他和妻子堅持把死去的嬰兒抱回家，介紹給其他尚年幼的孩子，讓全家都意識到這死去的嬰兒是家庭成員。在對外政策上，他認為轟炸伊朗的時刻到了，巴勒斯坦根本不曾存在。這些刺耳的表達出自一名參議員之口尚可理解，對于一國總統就實在是霸氣外露了。

此外，作為小布什“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義”的忠實擁護者，桑托勒姆認為家庭而非個人是社會的基本單元，主張用納稅人的錢來支持那些基于信仰的機構；他認為有了上帝的支持，行善者會比社工做得更好。這一社會觀點不但會疏遠自由派人士，還與本黨內的另一候選人、崇尚個人自由主義的羅恩·保羅拉開了距離。

保羅是個接生過4000個嬰兒的婦產科醫生，在1970年代的經濟危機中成為奧地利學派的信徒（他如今的追隨者中，年輕大學生的比例最高），并當選為德克薩斯州的國會眾議員，曾代表第三黨參加總統競選，2008年亦與麥凱恩鏖戰到最后。這次，他在艾奧瓦州初選中名列第三，在新罕布什爾州名列第二，顯示出美國政治中的兩股潛流：對于大政府和債務的痛恨；孤立主義的崛起。不過，76歲的保羅財政上極右，要求解散美聯儲，回歸金本位，外交上極左，鼓吹孤立主義，反對反恐戰爭，這使得他多半只能作為“抗議型”候選人存在。

擊敗一位在任總統是不易的，打敗一位從在野黨進入白宮的總統就更不容易。也許是奧巴馬運氣太好了，去年接連碰上本·拉丹、卡扎菲離世，盡管他的連任之路因醫保改革和經濟低迷受阻，但共和黨群雄們也沒有明顯優勢。或許，2012年對共和黨翻盤不是個好時機。

韓國，兩個女人的對決？

韓國2012年12月總統選舉，現任總統不得連任，因此朝野和中間勢力都有機會。目前，只有韓明淑1月15日獲得在野的民主統合黨提名，其他派別的人選都還沒確定下來。外界預期大國家黨的樸槿惠會最終參選，而獨立人士安哲秀表示自己無意參選。

60歲的樸槿惠正積極謀求大國家黨提名，她說出生在政治家庭而且父母都以那種非正常的方式死亡讓她不得不從政。童年時父親樸正熙發動政變上臺，母親被暗殺后她擔任實際上的第一夫人。1979年樸正熙也被殺，3年后，30歲的她出任韓國嶺南大學理事長。后來她當選國會議員、大國家黨副黨魁，并在上次總統選舉黨內初選中敗給李明博。

按照樸槿惠的說法，她要實現父親的遺愿，一是推進韓國先進化，二是彌補那些曾經遭受苦難的人。在對朝政策方面，她對天安號等重大安全事件未有具體表態，卻在美國《外交》雜志上發表《面向新的朝鮮半島》，認為外交政策的關鍵是“信賴外交”和“聯合政策”，“歷屆韓國政府往返于軟硬兩端開展對朝政策，但沒有產生根本性的變化……韓國應該重新發展對朝政策”。她否定了前政權的陽光政策與現政權的強硬政策，認為“目前需要聯合政策，要以大多數國民的共識為基礎，就算政府交替或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其根基也不會動搖”。她批評盧武鉉前總統在給朝鮮援助時未有附加條件，但她也未說明如何追加條件及追加什么條件。

另一位女強人韓明淑，當過10個月左右的總理，曾因房地產價格暴漲而向國民道歉，但被指糾偏努力不足。韓明淑在婦女解放領域表現不俗，在家里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她給兒子取名時使用夫婦雙方姓氏且置母親姓氏在前的做法，帶動韓國一些女權人士發起了“父母姓氏共用運動”，挑戰舊的戶主制度。2009年，韓明淑卷入受賄案，曾在初審中被判5年監禁，處以5萬美元罰款。檢察官在庭審中說：“韓明淑歷任高職，一貫保持了不太誠實的態度。”不過就在韓明淑1月15日獲得本黨提名的前兩天，她在二審中被判無罪，檢方的理由是賄賂方給韓明淑的5萬美元賄賂缺乏說服力。模糊的政策主張、缺少突出成就的入閣表現，韓國能接受這樣一位女總統嗎？

總統大選總是會給一個國家在很多層面帶來變化。在那些有強勢當權者參選的國家，挑戰者弱勢一些，倒不會帶來多大變動，但在沒有上述條件的國家，缺少強有力的競爭者，選舉政治就變得不那么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