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媽媽一起成長的10年

李強 楊嘉利

患病前，郭梅是四川省綿陽市玉河鎮小學的民辦教師，丈夫王勇和她同校任教。1987年10月，女兒王穎呱呱墜地，為這個家庭帶來了無限歡樂。

2001年，成績一直很好的王穎面臨中考時，郭梅突然被查出患上了子宮絨膜癌。晚上，郭梅怔怔地自言自語：“我要是死了，穎穎怎么辦？”王勇勸慰道：“小梅，癌癥雖然可怕，但并不是沒有治愈的希望啊。”是呀，女兒才14歲，不能這樣早早地就沒了媽媽。這樣一想，郭梅感覺自己又充滿了力量。

王勇打算對女兒實話實說，化療是個漫長的過程，想要對女兒隱瞞也不太可能。

周末，王穎坐車趕到了綿陽市中心醫院。看到消瘦的媽媽，她不安地問：“媽，醫生說你的病……”“穎穎，媽媽得的是絨膜癌，需要化療……”不等郭梅回答，王勇就搶先說出來。

此后兩天，王穎沉默了許多。這讓郭梅有些后悔，可王勇說應該讓女兒學會面對生活道路上的溝溝坎坎。

星期天下午，王勇送王穎去車站，路上他說：“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如今媽媽生病了，她最害怕的就是影響你的學習，答應爸爸，不要讓媽媽擔心，好嗎？”王穎點點頭。

但那年王穎沒能考上重點高中。原來，自從知道媽媽患病，她就覺得到了世界末日，經常和同學逃課去打游戲，在游戲的世界里，她暫時忘掉了媽媽隨時都可能離開所帶來的恐懼。

郭梅沒有責備女兒，而是勸慰道：“家里還有些錢，讓爸爸去給你聯系一所好學校吧。”王穎拒絕道：“媽，中考沒考好是我的失誤，家里的錢要留下來給你治病。”

女兒說出這樣的話，王勇很欣慰：“穎穎，爸爸從小就教育你做任何事都要學會承擔后果，沒能考上重點高中就是你要承擔的后果，你應該勇敢面對。”王穎低下頭，向父母保證：“就算上普通高中，我一樣能考上好大學。”

2011年8月，在女兒收到綿陽普明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后，郭梅與女兒擊掌為誓：“媽媽好好治療，你也好好學習，咱們誰都不放棄！”

可王穎剛上高中，郭梅的病情就惡化了，她只好回醫院繼續做化療。一個又一個療程的化療，讓她的身體更加虛弱。疼痛讓她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但為了不驚醒丈夫，她咬著床單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2002年9月，王穎上高二了，郭梅也出院了。為了回歸正常的生活，回家后不久，郭梅就提出要回學校教書，王勇擔心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拒絕了。

在家里，郭梅也沒閑著，不是買菜、洗衣服，就是跑到母親家干農活。最初，王勇回家看見妻子干這干那，會生氣地說：“要是再累壞身體怎么辦？”后來，王勇發現，對于妻子來說，心情愉快才是最好的休息，便不再阻攔。

正是那段時間，郭梅學會了用電腦上網。為減少妻子坐在電腦前的時間，王勇每天晚上都拉著郭梅到廣場上跳舞。王穎回家時，會陪著一起去，一家三口的身影常引來很多人羨慕的目光。

2003年9月，郭梅重返講臺，學校領導安排她教學前班。郭梅上班的第一天，王穎緊緊擁抱住媽媽——這一年，她也要向高考發起最后沖刺，并發誓要用北大的錄取通知書當作獎狀頒給媽媽。

可第二年的高考，王穎只考了575分。郭梅安慰女兒：“今年沒考好，明年可以再考，媽媽患上癌癥不是也復發了一次嗎？隨便上一所并不理想的大學，還不如明年再考。”王穎搖搖頭說：“媽，家里還欠著很多債呢……”郭梅說：“欠的債不用你擔心，聽媽媽的話，你不是一直想上北大嗎？媽媽相信你明年一定能考上。”

王穎并不知道，此時媽媽已經想好用自己的方式鼓勵女兒。

王穎復讀期間，郭梅報名參加了川北教育學院小學教育專業的函授班，她說：“女兒呀，再過幾年你就大學畢業了，媽媽可不能連個大專畢業證也沒有呀。”王穎從這句話中明白了媽媽的用意。

郭梅白天教學生，晚上又坐在燈下自學，身兼教師和學生雙重身份的她雖然勞累，但精神狀態越來越好。妻子的樂觀、開朗漸漸感染了王勇，他在生活上更體貼、照顧妻子，他要讓妻子和女兒的賽跑一直持續下去……

2005年高考，王穎考出了630分的好成績，達到了北大錄取分數線。可上北大的學費很高，考慮再三，她選擇了北師大的教育管理專業。

大一時，王穎常做家教，希望能為爸爸媽媽減輕壓力，但期末時沒能獲得獎學金。2006年暑假回家，郭梅對她說：“做家教是為了掙錢，專心學習、考好成績拿獎學金，不是一樣可以多掙錢嗎？而且還能打好基礎。”

王穎覺得媽媽的話很有道理，上大二后便沒再去做家教，從那以后，她幾乎每年都會獲得國家獎學金，剛上大四就被保送讀研。因為經濟問題，她打算放棄讀研，但媽媽堅持讓她讀下去。

2011年夏，郭梅從一年級一直帶到六年級的小學班升入初中。她的身體也達到了醫學上癌癥患者康復的標準。

2012年4月21日，王穎收到了香港中文大學博士生錄取通知書，她和媽媽一起成長的10年，一時間被傳為佳話。

（梁衍軍摘自《婦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