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盡孝

蘇希杰 莊慶鴻

“我們這一代，很多人都是‘漂一族，離家千里，有孝不能盡。”這一句公益宣傳語，更像一聲慨嘆，撥動了很多青年人心里最軟的那根弦。空巢老人，誰來盡孝？

“替你看看爹和娘”是中國雅虎和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組織主辦的公益活動。網友通過網絡，“曬”出希望看望父母的心愿，志愿者“認領”心愿，看望回來貼出照片和日記。李贊群就是此次活動的志愿者之一。

盡孝不是責任，而是機會

李贊群的第一個任務，是替福建的陳建華看望在北京的媽媽。

陳媽媽住在北京五環外的黑莊戶鄉。剛找到樓下，李贊群就看到二樓黑洞洞的窗口，趴著一位老太太，向外探著身子張望。這就是陳媽媽。

家里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她每天都趴在陽臺窗口，盯著樓下偶爾經過的人。只要看到熟人，她就從樓上喊住對方，然后和人家聊上幾句。

看到李贊群，老人拖著上了鋼板的腿坐在高凳上，高興地拉著她展示自己的X光片：“在小區里，被大狗撲倒啦，大腿骨折。”她不敢洗頭、洗澡，生怕踩著水又摔傷。只有等兒子有空回來，才能清潔一下。

母親住院時，陳建華和妹妹輪流來北京陪護，母親出院后，她們只能回福建。妹妹是初中老師，正在帶初三畢業班，想請假都沒辦法。陳建華開了一家藥店，那段時間要辦很多手續，還要考試。老人唯一的兒子是北京一家知名租車公司的總監，每天公司醫院兩頭跑……陳建華想把媽媽接回福建，她卻不肯，老伴因為心肌梗塞和腦溢血，已經搶救過好幾回，還在住院，她怕老伴病危時自己不在身邊。

“我們現在年紀大了，兒女不都在身邊，萬一有一天真的走了，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們都能回來……”陳媽媽說。

當著李贊華的面，老太太給陳建華打了個電話。很久沒聽到母親笑得這么開心了，陳建華卻忍不住哭起來：“媽媽，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能陪在你身邊。”

“很好了，我今天已經非常高興了，不能怪你。”

面對老人的寂寞，李贊群頗感無奈。李贊群的父母過世得早，現在想盡孝道都沒有機會。在她看來，盡孝不是責任，而是機會。

盼不起的團聚

在黑龍江，李贊群見到了趙起生的父母。報刊亭旁那間不足10平方米的磚砌小平房，就是他們賴以為生的家。趙起生大學剛畢業后，留在云南工作。現在兩兄弟過年回家，都只能住在旅館。

趙媽媽不過51歲，看上去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蒼老。她熱情地拉著李贊群在炕邊坐下。當聽到兒子的心愿是“希望有愛心的人幫我看看黑龍江的爸爸媽媽，為他們賣兩小時的報紙”時，趙媽媽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她的眼淚不是感動，不是欣慰，而是內疚。“真覺得對不起孩子。上大學的時候，1個月只能給他200塊的生活費，都不知道他吃不吃得起饅頭。”

從東北農村出來后，夫妻倆就靠著報刊亭把兩個兒子拉扯大。現在兒子工作了，老兩口終于松了一口氣。兒子提出把他們接到云南，他們堅決不同意。

“我跟他們說，你們踏踏實實上班，我們每個月賣報紙，多多少少能掙點兒錢。等哪天你們沒路走了，回來還有口飯吃。”聽著趙媽媽的話，李贊群跟著她一塊兒哭了起來。

從小早起幫著賣報紙的趙起生，深知父母的辛苦，但是一張機票還是他的奢望。他工作的地方，是靠近緬甸邊界的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只有過春節，他才有機會回趟家，而路上就要花將近一周的時間。

每次得知父母生病，趙起生都特別難過。他也想過把父母接過來同住，但是父母到了云南，連個能說上話的人都沒有，想來想去也就算了。

“漂一代”的無奈

目前，667個大大小小的心愿里，80多個已經實現，90多個心愿正在到達的路上。

活動中，也有網友不認同盡孝能代替。自己的父母親為什么要讓別人來看？全國志愿者聯系人孫麗解釋說，身為兒女，都希望回家看望父母，只不過限于客觀原因，總不能輕易成行。通過和許愿人打交道，她常常能感受到他們心里的愧疚。志愿活動也是想減輕他們的心理壓力，讓他們感覺到安慰。

去黑龍江時，李贊群帶上了6歲半的女兒。不經世事的女兒弄不懂為什么大人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她只是開心地舔著冰棒，捧著漫畫專心致志地看。

看著寶貝獨生女，李贊群不禁想到，現在的老人們，就是將來的我們。我們老了，孩子能在我們身邊嗎？是否現在就該打算好，老了就到敬老院養老？還是讓孩子回家鄉找工作，守著兩個老人？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

（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