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上了別人的床

經濟困難，婆婆去給人家做保姆，廖青沒覺得這是多丟人的事。但做保姆做到了雇主的床上，廖青臉上掛不住了。更惱人的是，這個丟人事，她還不能告訴老公沈凡。婆婆這個保姆的差事，是廖青姨媽幫著找的，如果沈凡知道自己寡居多年的媽，現在和一個70多歲的老頭混成了實質上的夫妻，還不得炸了窩。

兒子五周歲生日，婆婆光鮮亮麗地回來了，新上衣新褲子，脖子里還掛著一條沉甸甸的金項鏈，給孫子的紅包，一出手就是500元。擱往常，廖青早笑得沒了樣子，但現在，她一顆心提溜到嗓子眼，時刻拿眼盯著老公，總擔心他看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婆婆的嘴巴倒是足夠嚴，一頓飯下來沒露出半點破綻。饒是這樣，沈凡還是有了疑心：媽這才做了幾個月的保姆啊，怎么如此財大氣粗了。

廖青故作鎮定：“老頭給媽一個月開2500元，媽能不寬裕嘛。”

沈凡沒說話，扭頭往外走，邊走邊說：“出去遛遛。”

廖青沒想到，沈凡這一遛就遛到了婆婆的雇主家。將近午夜時分，婆婆和老頭早已睡下，聽到兒子的聲音，只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慌里慌張爬起來，哪里顧得上掩飾。沈凡只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主臥的床上橫著倆枕頭，老媽的睡衣還掛在床頭的欄桿上。

沈凡哼一聲，掉頭而去，一身怒氣沖回家中，不由分說和廖青吵了起來：“如果不是你當初執意趕我媽去做保姆，又怎會有這丟人事。”

廖青一肚子的委屈，家里房子不到40平方米，主臥里睡下他們一家三口，婆婆只能住陽臺。一天兩天還好說，時間長了，哪個不別扭。再者，婆婆不到60歲，腿腳利落，做個保姆又怎么了？至于老太太做保姆做到了東家的床上，那也怪老太太自己不檢點，和她這個做兒媳的有何干！

這樣一想，廖青底氣足了：“當保姆的多了去了，也沒見幾個像你媽這樣的，要我說，是老太太自己耐不住寂寞，你憑什么找我撒氣？”

沈凡的臉由紅變青，一個巴掌扇過來，廖青一聲長號，抱起兒子回了娘家。

雖然和沈凡陷入了冷戰，可婆婆那邊的情況，還是源源不斷地傳到了廖青的耳朵里。

通過姨媽，廖青得悉，自己和兒子回娘家的第二天，沈凡就去了老頭家，堅決讓婆婆辭工。一向對兒子百依百順的婆婆，這次卻固執得很：“我回去也沒地住，還不如在這里掙點錢幫你們補貼家用。”

老頭是個聰明人，一見這陣勢，拿出2000塊錢，說是讓沈凡給兒子買點生日禮物。

那2000元沈凡沒要，姨媽說他走的時候將人家的門摔得山響。廖青一聲嘆息，呔，早知道婆婆鬧出這樣的幺蛾子，家里再擠再窮，也不能放她出去啊。

姨媽卻一臉的無所謂：“你倆還80后呢，腦子也太頑固了吧，現在這種事太多了。好多老頭表面上找保姆，實際上就是找個老伴兒，都這么大年紀了，你們還在乎個啥。”

可沈凡哪里有這么開放的觀念。

姨媽湊過來，低聲說：“老頭是離休干部，兒女都在外地，個人存款就有幾十萬。你想想，如果老太太能找這么個人，你們得沾多大的光。”

姨媽的話好像一只柔柔的小手，輕輕抓了廖青的心一下：婆婆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和老頭在一起沈凡不同意，但如果他們結婚呢？

這個念頭一出，廖青眼前迅速飄過老頭那寬大的房子，一顆郁悶的心豁然開朗，腦子里噼里啪啦全是精明的小算盤。這些年她看過太多雇主娶保姆的事，這種老房子失火的愛情，保不齊當事人能做出怎樣的舉動。前兩天，電視上還演過一個節目，一老頭娶了小保姆，臨死前立下遺囑，房子存款全部留給了新老伴兒。

廖青沒有憑空得一套大房子的奢望，但如果婆婆真的感動了老頭呢？退一萬步說，即便房子不給婆婆，老頭死后，作為老伴兒，她最起碼有那套房子的居住權。這樣，他們一家四口就永遠不用擠在一起了。如果真能那樣，那她和沈凡的苦日子是不是也到頭了？

更重要的是，讓婆婆再嫁還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老人要追求晚年的幸福，做兒女的當然得支持。

如此一箭雙雕的好事，如果不趕緊抓住機會，豈不要后悔一輩子。

這樣一想，廖青再也顧不上賭氣，抱起孩子跑回了家。

沈凡沉吟了好一會，認可了廖青的提議。

接下來，廖青找到婆婆，透露了他們的意思，她和老頭在一起兒女們不反對，但必須明媒正娶。

婆婆一張老臉飛起紅云，訥訥半天讓兒媳婦回去等消息。廖青歡天喜地地回到家中，沒過兩天，婆婆果然帶著老頭上門了。

一進門，老頭就將一份保險合同放到了桌子上，那是他為婆婆買的養老保險。老頭這樣有心，婆婆的未來絕對錯不了。接下來，就等著他們宣布婚訊呢，誰知老頭一句話，差點沒讓他們兩口子背過氣去。

“對不起啊孩子們，我和你媽暫時還不能領結婚證。”老頭支吾半天，原因無非是兒女們不同意，更重要的他強調了一點，他和婆婆都這么大年紀了，能做個伴兒就不錯了，犯不著再去計較那形式主義的東西。

沈凡不等老頭說完就下了逐客令，看到老媽還想跟在人家身后往外走，他一下子躥過去，拉住了老太太的手：“媽，從今以后您哪里都不能去。”

晚飯上桌，婆婆躲在陽臺的小床上借口頭疼沒出來。

打得好好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廖青也沒胃口。沈凡臉色也不好看，在他這個當兒子的心里，能夠應允老媽和老頭的婚事已是天大的恩賜，心邊心沿兒都沒想過老頭竟能蹦出來說不同意，這對他來說，無異奇恥大辱。更讓人生氣的是，明明知道老頭不愿意娶自己了，老媽竟然還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這個人真是丟到家了。

所以，哪怕老媽不吃飯，沈凡也還是要無情到底。老頭家的保姆差事，必須立刻辭了，從今往后，老媽不能和那老頭打任何交道。

沈凡話還沒說完，婆婆忽然用被子蒙住頭，哭出聲來。

沈凡氣哼哼地吩咐廖青：“明天你去把媽的東西都拿回來。”

廖青第二天早晨就去老頭家，看她來收拾婆婆的東西，老頭一下子慌了，左擋右攔地說盡了好話。廖青提起包就走。

一家四口重又擠在一個屋檐下，曾經的別扭又回來了。不過，更讓廖青別扭的，是婆婆現在的樣子。曾經那么勤快樂和的一個人，現在天天懨懨無力地不說話，家務雖然也有做，可做什么都失魂落魄的，還不時呆呆地發愣。

“你媽看來得相思病了。”廖青撇著嘴巴譏笑。

沈凡一瞪眼：“你再說一遍。”

廖青說：“再說十遍又何妨，看看她那樣子，不是相思病又是啥。”

沈凡的巴掌又揮過來了，夫妻倆頓時廝打成一團，等聽到孩子哭戛然住手，才赫然發現，婆婆不見了。

老太太竟然再次去了老頭那里。

沈凡和廖青簡直要氣瘋了，怒氣沖沖上門要人，誰想婆婆卻吃了秤砣鐵了心般堅決不回來了：“家里那么擠，我不回去了。”

沈凡要死要活地鬧，最后老太太扔出一句話：“如果再逼我，我就不活了。”

沈凡和廖青面面相覷。老頭適時將一張卡塞過來：“這是你媽的工資卡，你們拿著吧，我每月都會往上面打2500元。”

沈凡堅決不要卡，老頭眼里有了淚：“孩子，你就別逼我們了，其實我也愿意和你媽結婚的，可我兒子說了，只要我敢再婚，他就同我斷絕父子關系。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不過你們也放心，即便不結婚，我也會好好照顧你媽媽，求求你們，就別拆散我們了。”

再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對花甲之年的老人熱淚滔滔的樣子，也會不忍心。廖青更是見不得這些，仔細想想，也是自己過分了。急巴巴非給婆婆要名分，口頭上是為了婆婆的幸福，實際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如意小算盤。

人家都說孝順孝順，真要孝，順著婆婆的心意就是了。

這樣一想，廖青有點不好意思了，再看看婆婆短短時間就蒼老了十歲的樣子，她更是有點心疼。每個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如果自己到了這個歲數，還被孩子們這樣管束，她又會多傷心。

當然，沈凡可能一時半會還扭不過這個彎兒來，但廖青相信，有自己的勸解，有心底對媽媽的愛，這個男人早晚會釋然的。編輯/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