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想做賊

重出江湖

胡老六轉悠了一上午，臨近中午的時候，他終于得手了──當那個高傲的女學生走過去的時候，她的那部嶄新的iphone手機就裝進胡老六的衣兜里了。

本來胡老六是不想動這個女孩子的。胡老六雖然是個賊，但嚴格遵守著自己的道：老弱病殘者不偷，進城農民不偷，在校學生不偷。不過今天情況有些特殊，這個高傲的女孩子對老六不屑一顧的眼神讓他很生氣。胡老六看看這個女孩子，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心里頓時冒起一股無名之火：你憑什么就這么得瑟？就偷你怎么了！

脫離了危險地帶，胡老六急匆匆地趕往老譚的手機店。老譚收了貨，給了老六一千塊錢。老六接了錢就去了銀行，將錢打到了女兒的卡上。

老六回到宿舍。胡老六住的地方是建筑工地的工棚，十幾個工友住在一塊，但現在他們都不在，都去做工了。老六是上夜班的，看工地。

老六原本是大工，一天能掙上近百元，但前些日子他從腳手架上掉下來跌傷了腰，少說也要休息半年，老六就求工頭讓他看工地，工頭答應了。

電話響了，是女兒玲兒打來的。女兒說，錢收到了。女兒又說，媽媽讓她囑咐爸爸，多吃點別累著，注意身體，另外……玲兒頓了一下說：“爸爸，前幾天我們班上有個女孩子家里很窮，他爸爸打工給了她兩百塊錢，結果被人偷了，那個女孩子一氣之下就跳樓了。”老六心虛地掛上了電話，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在進城打工之前，胡老六曾是個賊，為此，他還坐過幾年牢。出獄后，他決心痛改前非，到城里當起了一個靠體力吃飯的建筑工。要不是事出意外傷了腰，要不是老婆在家里又犯了病，要不是那天他在街上碰巧遇見了老譚，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做賊了。但事情有時就是這么巧，那天他忽然就遇到了老譚。老譚是以前老六做賊時的朋友，后來又成了老六的獄友。

老譚知道了老六現在在工地上打工，老六也知道了老譚現在已經上岸，開了兩個手機店賣手機。老譚說：“老六，我現在雖然做的是正經生意，但道上的朋友還時常找我，所以我有時也收一些貨，我看不如這樣，你也順手做點生意，弄點貨給我。”

老六一聽這話，立馬站了起來，說：“老譚……”

老譚說：“我就是這么一說，你不愿意就算了，這是我的聯系電話，你有什么事就找我。”

和老譚分手后，胡老六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平心而論，老譚的話是不錯的，老六快五十歲的人了，他一生中最好的手藝就是偷了。可他是發過誓的，此生再不做賊了，但現實的困難擺在眼前，他不得不出手了……

再做一次賊

但女兒的一個電話，卻使老六的心情十分不爽。他想，要是那個丟了手機的女孩子家景也不好，她爸爸也是好不容易才給她買了部好手機，她會不會也像女兒的同學那樣跳樓了？想到這些，胡老六心里懊悔不已。

第二天一早交了班，胡老六就跑到老譚的手機店，說：“老譚，我想把昨天那部手機拿回去。”

“為什么？”譚老板很吃驚。

老六說：“這你就不用管了。”

老譚搖著頭說：“拿不回去了。昨天中午手機就出手了。”

胡老六決定再做一次賊，他要再偷一部手機還給女學生。

胡老六走進商場時，看見一個留著長發的美女一手挎著一個俊男，一手拎著一部嶄新的iphone手機。

機會很快就來了。那女人又看中了一件衣服，把手機放進了包包里交給了男子，自己到試衣間里去試衣了。那男子則乘機打起了電話，老六瞅準時機，那部新手機就又到他手里了。可他剛走出幾步，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手機突然歡快地叫了起來：“親愛的，你慢慢飛……”老六果斷地按下了接聽鍵，邊走邊裝作接聽電話的樣子，話筒里傳來一個男人溫柔的聲音：“寶貝，在哪呢？我在別墅里等你……”

老六馬上關了機，抽出手機卡扔在人群中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他卻突然對剛才的那個電話發生了興趣：這女的是干什么的呢？為什么打電話的男人語氣這么曖昧呢？

好奇心促使著胡老六很快又折轉身返回了商場。這時，那漂亮女人已從試衣間里出來了，從男人身上拿過她的包去取錢，突然叫了起來：“我的手機呢？”

那男的忙上前，又找找包里：“剛才還在的，怎么不見了？”女的大方地說：“算了算了，沒就沒了吧，叫那老東西再買個就是了。”說著拿起那男子的手機撥了一個號，嗲聲嗲氣地撒起嬌來：“親愛的，我的手機被偷了，心疼死我了。什么？剛才你給我打電話還是通的？就是剛才被偷的。你要給我買個新的……好，我在商場門口等你……”說完她把手機還給男人說：“對不起親愛的，今晚那老東西要來，我不能陪你了。”說著親了男人一下，接過東西匆匆走了。

眼前的情景把胡老六弄得有些糊涂了，好奇心促使他繼續跟在長發女人身后遠遠看著。長發女人在商場門口等了一會，一輛奔馳駛來，長發女人歡快地奔過去。開車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老六看著那人有些眼熟，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他打開車門讓長發女人坐進去，女人一進車就蛇一樣纏住了他。

原物歸原主

接下來老六要做的就是把手機還給女學生，手機是在離霞城一中不遠的地方偷來的，女孩很可能就是一中的學生。老六的辦法就是抽空就坐在一中大門口對面的街道上等。等了兩天，老六果然發現了那個女學生，他就把手機塞進了她的書包里。在這一瞬間，胡老六如釋重負。但女學生站在校門口好像是等什么人。老六也沒有馬上離去，他站在人群中看著女學生，他期待著女學生發現手機失而復得時的驚喜表情。這時，女孩包里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女學生伸手將手機拿出來就接，可她拿出來的卻是老六剛放進去的手機。手機還在包里響，女學生一伸手又摸出一部新手機，女學生呆了，看著兩部手機一時不知怎么回事。

這時，一輛奔馳轎車開過來，女學生叫著跑過去：“爸爸……”老六細看開車的男人，不正是那個在商場門口接長發女孩的那個人嗎？女學生坐在車里把手里的手機給他看，那人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和女學生說了幾句什么，一加油門，轎車飛一般地離去了。老六的腦子更亂了。

老六悶悶不樂地回到工棚，躺在床上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本市新聞，市里領導在一個工地上參加奠基典禮，鏡頭中一個中年男子不正是開奔馳車的男人嗎？他是霞城現任的副市長。這一刻，胡老六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自己辛辛苦苦地把手機還給了女學生，原來女學生竟是副市長的女兒，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才不會白費這個心思。

就在這時，女兒來電話了，女兒說，天冷了，媽媽要他回去拿幾件衣服。老六說，不用了，現在還不太冷。其實老六是怕現在回去被妻女看到他受傷的腰。女兒說，那星期天我去給你送吧，我也想你了。聽了女兒的話，老六眼里的淚水都流出來了。

女兒要來了，送個什么禮物給女兒呢？老六心里忽然有了新主意。

胡老六又來到了學校門口，他要拿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那部iphone手機。既然那個女學生不是貧困人家的女兒，那部手機也就不用送回去了。老六要把那部手機送給自己的女兒。

那個女學生出現了，老六興奮地向女學生走去，他已經看見了女學生屁股后兜里露出的手機外殼。老六不再猶豫，他的手迅速向女學生的兜里伸去，兩根手指緊緊地夾住了手機光滑的外殼。就在此時，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了老六的手腕，接著一副冰冷的手銬銬在了他的手腕上。

胡老六不知道，那兩個人是便衣警察。副市長的女兒屢受扒手的侵擾，副市長指示公安局長抓緊破案。可公安局長不知道的是，副市長其實并不是真的在乎女兒被偷了幾部手機，而是在看到自己情婦的手機竟然出現在了女兒身上時，他十分驚慌。他不清楚那個偷手機的賊為何要這么做，但副市長敢肯定，這不是個一般的盜竊案，這是有人沖著他來的。公安局調取了學校門口的監控錄像反復研究，結果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他就是胡老六。

胡老六被帶上了警車，警車呼叫著向拘留所駛去。在駛過老六所在的工地時，老六忽然看見，女兒正抱著一個碩大的包袱，站在工地的大門口四下張望著……編輯/楊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