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核心提示:“新型大國關系”的這一新定位為中美關系的未來發展帶來了新的驅動力。
012年是世界范圍的選舉之年,全球有58個國家的政府或議會領導層扎堆換屆。隨著中、美、俄、法等大國領導人選的塵埃落定,國際社會正迎來一個政治經濟格局重新建構的新時代。其總體特征是:大國的內外戰略調整加劇,國際力量的競爭性博弈加深,全球性的經濟結構與體制調整加速,國際經濟新秩序的形成加快。所有這些都將給國際社會帶來全方位的深遠影響,由此帶來的新型大國關系正在成為全球政治經濟新周期的時代支點。如何因應時代變化,因勢利導、順勢而為地繼續走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爭取更長的發展戰略機遇期,是時下中國外交的重大課題。
國際關系進入深度調整新時代
中國共產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當今世界正在發生深刻復雜變化,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全球合作向多層次全方位拓展,國際金融危機影響深遠,世界經濟增長不穩定不確定因素增多,全球發展不平衡加劇”。
從總體上看,世界政局趨于穩定,以美歐日為核心集群的西方大國與以中俄印為關鍵力量的新興大國之間的較量向縱深延伸。一方面,前者利用傳統的國際政治優勢,先后發動了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利比亞戰爭,摧毀塔利班、薩達姆、卡扎菲等反西方政權力量,使用和平演變手段瓦解執政多年的埃及穆巴拉克、敘利亞巴沙爾政權,攪亂了原本相對和平穩定的世界政局。
另一方面,隨著國際金融危機進入第五個年頭,美國經濟總量雖然基本恢復到金融危機前的水平,但增長依然乏力,就業壓力嚴重;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仍在發酵并呈長期化趨勢,歐元區經濟二次衰退近在咫尺;日本受“超級債務”和自然災害影響,不僅再次陷入經濟衰退的泥潭,并且淪為全球第一負債大國;作為新興經濟體領頭羊的中國在投資低迷、消費不震、外貿增速急驟下滑(2012年全年外貿增速不到10%)的大背景下,國內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的問題越發突出,未來發展面臨多重挑戰。
金融危機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的嚴重脫節導致主要發達國家經濟泡沫膨脹,政府債務負擔沉重,經濟結構調整勢在必行,歐美日等國的中東、非洲、南美戰略被迫轉入一個相對較長的收縮期。但是,發達經濟體與新興市場大國之間在國際貨幣金融體系改革、應對歐美主權債務危機、全球經濟治理話語權等經濟領域以及新能源、氣候和網絡、海洋、太空、極地等非傳統安全領域將進入一個更為復雜的深度博弈過程。與此同時,隨著中國成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世界經濟重心加速向太平洋轉移。美國高調“重返亞太”、俄羅斯東進太平洋等大國戰略調整,正式拉開了太平洋時代的序幕。
國際關系深度調整的一個不容忽視的經濟背景就是歐債危機仍在持續發酵,并且引爆了世界性債務危機。截至目前,歐債危機的源頭國——希臘政府繼續深陷衰退泥潭,公共債務規模再創新高,2013年將增至3460億歐元,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高達190%。法英德國政府的公債壓力同樣大,按照IMF的最新預測,法國公債總額占GDP的比重2012年將達到90%,2014年將達到頂峰92.9%;英國公共債務2012年達到占GDP總值的88.7%, 2015年達到占96.6%的頂峰;德國公共債務總額占GDP比重從2010年的82.4%升至目前的83%。美國政府面臨巨大的財政赤字,6000億—8000億美元的“財政懸崖”問題已迫在眉睫;日本政府負債已接近2011年GDP的兩倍,預計2012財年末將達1085萬億日元,成為全球負債第一大國。中國政府也面臨巨大的債務挑戰,截至2010年底,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最大口徑下的負債總額高達23.76萬億元,占2010年全年GDP比值59%,接近國際公認的公共部門負債率的警戒線。
債務危機愈演愈烈反映出當前全球經濟失衡問題的嚴重性仍未得到緩解,如何妥善處理債務問題成為能否安全度過金融危機的重要標志。
新型大國關系:中美雙邊新定位
冷戰結束以后,中美關系并沒有隨冷戰結束而進入真正的“蜜月期”,主要原因就在于美國國內對中美關系的未來雖然激烈辯論,但數十年來始終難以準確定位,從而令中美關系的發展一波三折。
克林頓任內將中美關系定義為“建設性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小布什任內雖將中國視為“利益攸關方”,卻將中美關系倒退定義為“建設性合作關系”;奧巴馬第一任內中美關系高開低走,升級了“戰略與經濟對話”,推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給予中國更多份額與投票權等有利于中美關系發展的舉措,2008年提出G2共治世界的主張,沒有得到中方的積極回應;2009年奧巴馬訪華時確立“共同建設21世紀積極、合作、全面關系”的中美關系新定位,但中美關系仍沒有取得令人鼓舞的實質性突破。
美方對中美關系定位的不斷搖擺,印證了美中之間缺乏戰略互信的裂痕之深,也說明了中方對于發展中美關系的被動弱勢地位。但隨著金融危機帶來的中美實力的“此消彼長”,作為新興大國的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日益擴大已非作為“守成大國”的美國能夠阻擋,中方對中美關系發展定位的主動權逐步上升。
正是在這種大背景下,習近平年內訪美時提出了中美構建適應21世紀“新型大國關系”的新目標,主張中美兩國客觀理性地看待彼此的戰略意圖,“切實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中美兩國利益攸關,戰略互信是互利合作的基礎,互信程度越深,合作空間越大。”
“新型大國關系”的提出與中美兩國幾代領導人的共同努力密不可分。雖然中美兩國各有訴求,但“合作”已經成為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的突出內涵,其中包括中國國務委員戴秉國提出的C2(C意為協調Coordination、合作Cooperation或共同體 Community)主張,體現了探索規避大國沖突邏輯的新思維模式。當然,“新型大國關系”的整體概念仍需進一步厘清,并不斷充實、豐富與發展。奧巴馬總統的連任與中共最高領導層的平穩交接,為這種發展創造了最佳時機,成為構建新型大國關系的時代支點。
中美構建“新型大國關系”正迎來以下難得的歷史機遇:一是奧巴馬成功連任將在短期內避免美國對華政策的重大調整,其相對清晰的施政綱領不僅有助于減少中國對美國戰略的誤判,也必將成為其第二任期創造外交成就的重要基礎。
從奧巴馬第一任期的施政理念看,他堅持推行“實用主義理念”,傾向于以包容開放的姿態去看待多元多樣的世界,以一種與時俱進的眼光來審視世界變化及美國與世界的關系;主張擯棄單邊主義,以多邊主義構建新時期的大國關系,主張以“合作共贏”理念取代傳統的大國“零和”思維,在氣候變化等全球性議題上更為重視并強調大國合作的重要性。
在中美關系問題上,奧巴馬認定“中國是決定未來世界發展的最重要國家,美在戰略上必須重視并處理好中美關系。”雖然基于美國經濟復蘇和國內高失業率的壓力,特別是第二任內將經濟視為外交工作重心的奧巴馬,對華經貿政策難言放松的同時,中美關系的總體大局不會發生根本性扭轉,這為兩國共建“新型大國關系”提供了可能。
二是中美同步進行的經濟結構調整以及繼續共同應對歐債危機為加強合作提供了平臺。
當前,奧巴馬政府面臨的迫在眉睫問題就是如何解決即將到來的“財政懸崖”,為美國經濟的持續復蘇掃清障礙。這個問題之所以受到全世界關注,就是擔心增稅和減支所帶來的6000—8000億美元的財政緊縮效應有可能將2013年的美國實際GDP下降0.5個百分點,從而令不確定性的全球經濟復蘇進程再次夭折。
在大選已經結束、兩黨政治斗爭暫時緩和的背景之下,相信國會兩黨能夠達成新的妥協,使美國經濟避免“財政懸崖”的不利沖擊。但是,美國的“財政懸崖”問題要從根本上解決,取決于美國決策者調整卯吃寅糧的美國經濟發展模式的意志和決心。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比中國轉變以投資、出口導向的經濟增長方式更為艱難,但無論如何為中美兩國構建經濟合作模式的“新型大國關系”提供了歷史契機。
化解經貿摩擦:開啟歷史關系新紀元
當然,我們也要看到中美“新型大國關系”面臨的障礙,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中美經貿摩擦加劇帶來的負面影響。在奧巴馬連任后的首次新聞發布會上,即宣布其工作重心將轉向經濟。而在今年9月初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奧巴馬也提出第二個任期的工作愿景涵蓋了重振制造業、降低能源依賴、促進高等教育平等機會等計劃,2014年底前實現出口增加一倍,至2020年將石油進口降低一半,在未來10年削減赤字4萬億美元等。尤其是以美國為主導的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作為美國的一個重要戰略籌碼,也將給中國在東亞的經濟利益帶來許多的不確定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會擠占中國的出口市場。
此外,在對待人民幣匯率、中國企業赴美投資、市場準入等問題上,美國不斷增強的貿易保護主義也將增加中美兩國摩擦的機會與頻率。
與此同時,中國能否順利做到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通過減稅免稅、大力發展私營民營經濟、增加公民享受國有資產紅利、減少行政管制等一系列改革,以切實改變主要靠投資和出口拉動經濟增長的模式,以增加國民收入、縮小貧富差距為途徑來刺激國內消費需求面臨諸多挑戰,將對中美經貿關系的順利發展也會帶來不容低估的影響。
除此以外,中美兩國也必須共同努力早日破解戰略互信缺乏癥。中美缺乏戰略互信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國堅稱和平發展與崛起,但在美歐歷史文化中,一個大國的和平崛起概念并不存在。如果中美兩國不能消除這個方面的基本文化與觀念差異,追求共同繁榮與和平的目標,就難以在不同思維方式、不同戰略利益優先取向的國際體系中取得共識,中美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愿望就會化為泡影。
總之,奧巴馬已經連任美國總統,中國共產黨也已實現領導層的平穩過渡,兩國新任領導人能否處理好21世紀世界最重要、最敏感、也是最復雜的中美雙邊關系,不僅關系到美中兩國人民的福祉,也關系到全世界人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