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沿著死海行走,車窗外掠過大片大片的黃沙。到處一片黃土,寸草不生,很難想象這里在兩千年前曾經也是水草豐美的避暑地。
最后,我們來到了Ein-gedi基布茲。有一點點綠色停留在眼簾底下,很小。它給人帶來的驚喜和沖擊因為四周的荒蕪和黃沙被放大,我甚至能想象從前的駝隊見到綠洲時的欣喜。這是一個正開始改革的基布茲,雖然保持著基布茲的生態模式,但已經從農耕轉型為植物園,也發展起旅游業,接待一些像我們這樣對這種公社生活好奇的人。
迎面走過來一個古稀老人,長了一張猶太人的面孔,留著茂盛的大胡子。他的手和身材一樣短而粗壯,穿著一身工人褲,渾身上下洋溢著勞作過后的干燥的熱情。他是薩博,是這個基布茲的創建者之一。如今年紀大了,粗活不怎么干了,就擔任起導游的角色,告訴人們這樣一種獨特的生存模式是如何締造了以色列這個國家。
從基布茲開始的以色列
薩博老人了解中國的人民公社,他說,以色列的基布茲和中國的人民公社不一樣的地方是,基布茲是由“精英分子”創辦起來的社會組織。自1948年建國至今共有8位總理,其中4位來自基布茲。 在工黨執政的29年中,其內閣成員的1/3都來自基布茲。
老人翻開以色列地圖,可以看到近300個小黑點,旁邊用希伯來語標注著“基布茲”。 “沒有基布茲,沒有以色列。”薩博老人很篤定地說。
在20世紀初期,巴勒斯坦這片土地上荒蕪一片,正如我們窗外掠過的那些黃沙,嚴重干旱,寸草不生,覆蓋著土地的只有各種疾病。
歐洲戰亂,猶太復國主義吸引著無數猶太精英回歸巴勒斯坦。從東歐移居到這片土地上的猶太人的思想受當時俄國激進社會主義革命思潮的影響,尤其是“烏托邦”集體農莊思想的強烈影響,他們到巴勒斯坦不僅要建設一個新的政治實體和新的文化中心,還要建設一個基于“平等”和“勞動”兩種思想之上的新型社會。
于是,猶太復國主義理論家A.D.GORDON提出:唯有通過在以色列土地上身體力行地勞動,才能治愈和凈化猶太人回歸祖國的心靈。他把這種勞動稱為“希伯來勞動”,他認為“希伯來勞動”既是達到目的的途徑和手段,也是生活的最高價值之所在。于是,“勞動”成為這批“烏托邦”理想社會理論的基本點 。
1909年,一批東歐年輕猶太移民在太巴列湖附近的德加尼亞創建了第一個名叫“克武查”的新型農業集體生產組織,這就是第一個基布茲,在外國人的報道里,翻譯為“集體農莊”。
沒有“支付”這個詞語的舊時光
走出辦公室,薩博老人帶著我們穿行在綠地上。這里如今是個植物園,有上千種沙漠植物。其實并沒有奇花異草,高大的棗椰,劍麻,低矮的布滿刺的灌木,穿插其間的多肉植物。即便是種類最多的多肉植物也多數是些普通的品種,如果要較真的話,甚至比不上中國很多植物園里的沙漠植物區,只有周圍矗立的黃土大山襯托得每一抹綠色都如此珍貴,如果了解土地,會明白即便這些如此平凡的綠色也是理想主義的結果。
在土地上,我們可以看到以色列的地面灌溉系統。 許多蜿蜒的管子就停留在地表,采取的是“滴灌”的方式,而不是平時常見的花灑龍頭四處噴灑,一切都未免太平靜,對于觀光型的游客而言,這里不產生任何視覺刺激。
這是一個從農耕轉型,現在以發展旅游業為主的基布茲,在現存的基布茲里,有始終致力于農耕的,也有不少順應時勢發展工業的——例如其中一個叫Netafim的,是以色列最好,最富裕的基布茲。Netafim是全球最大的滴灌(一種節水灌溉技術)設備生產商,它可以帶來良好的經濟回報。而基布茲公社擁有Netafim過半的股份。
白天大家都在地里勞作,連植物園里常見的蜜蜂和蝴蝶都欠奉。偶爾路過的人和人都會打招呼,是個沒有陌生人的社會。有個園丁一直愁眉苦臉地擰著一個龍頭,身為“導游”的薩博老人突然切換身份,拋下我們就幫忙去了。他擰好了龍頭,雙手在工人褲上擦了擦就跑回來,“新園丁,要教。”他說。
薩博老人帶我們穿過醫務室,圖書館,托兒所,博物館,餐廳,網球場,足球場。這個濃縮的理想國里配置很齊全,比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配置最好的住宅社區都完善。
只是每個地方都很小,很簡陋,甚至擔當不起中文里的“館”,“場”,“廳”等已經被現代文明賦予了更豪華潛臺詞的字眼。在那個不到10平方米的博物館里,展示著媒體過去對基布茲的報道和照片。在最當眼的墻上,除了有A.D.Gordon身穿工人褲的勞作照片以外,還有一張張貼畫,上面畫著柱狀圖,可以看出基布茲的耕地面積占全國耕地的35%,農業產值占全國總產值的40%,以色列全國50%的小麥、55.4%的牛肉和80.4%的棉花產自基布茲。它的工業產值也占全國的7%。那些數字印證著老人之前的自豪語言。
老人帶我們走在小徑上的樹蔭下——那些珍貴的樹蔭,他說過去的基布茲是個理想國的縮影。在這里,人們共同勞動,平均分配。一切生產資料都為全體成員共同擁有,住房、汽車、學校、圖書等等屬于基布茲的每一個人,社員平常的開支,包括吃飯、穿衣、看病保健、教育、旅游乃至聽音樂會、看電影等全部免費,并由集體統一分配。在基布茲的食品店、服裝店,每個成員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表格,需要什么只管拿,簽個字就行,所以說基布茲內部沒有金錢往來,成員不領取任何報酬或工資——和理想中的共產主義一模一樣。
“這樣有什么不好?”我問老人。“的確沒有什么不好,但是年輕人不喜歡。所以什么都得改,不再有以前那樣大家庭的生活。”他努努嘴指著身旁一個關著門的房間說:“現在甚至還要交房租,一年120美元。”一些日用雜貨從房間窗戶的毛玻璃上透出來,有明顯是集體分發的物品,也有些頗有個性。
“那并不是一個大數目。”我笑說,“任何一個勞動者應該都能支付。”
“支付?”他拍了一下大腿,無奈地說:“瞧,你說支付呢!”
在老人美好的記憶里,“支付”這個詞語根本就不應該存在。在他年輕的時候,基布茲成員都能領到一套房子,從燈泡到被套都由基布茲統一采購,式樣不多,大家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領取自己要的東西。大家家里一般沒有廚房,都在集體食堂用自助餐,各人自己挑選食物,然后端到桌上與家人或朋友一起吃,人人都要輪流到食堂幫工。
“現在,例如說等一下你去餐廳吃飯的時候,你可要為你的食物付費。”老人說,“所以現在為基布茲工作也要領取工資。”我知道,在他眼里,這種行為實在非常地“不基布茲”。
老人說以前人們除了在地里干活以外,還可以根據興趣和特長從事教師、醫生等工作,每人都出自己的一分力,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自從工資制度引入后,“人心就變了”。
老人帶我們進入一戶住家,這是一個來自加拿大的畫家,加入這個基布茲5年了。這是個儉樸的畫室,除了集體統一分發的幾張椅子和一些必要的家具以外,空閑的地方都堆放了畫作。畫室主人雷恩一度是個嬉皮士,如今看起來只是一個滿面陽光,干凈利落的中年人。他和所有心存浪漫主義理想的外來者一樣,遞交申請之后足足經過了管理委員會2年的審查,才被吸納成為基布茲的一員。
“基布茲的人數越來越少,”老人無奈地說,“幸虧我兒子還留在這里。他也曾經出去過,但是他回來了。”
理想主義滿足不了的個性
我們在路上偶遇了薩博的小兒子巴奧,一個三十多歲正當壯年的男人。他出生在基布茲,屬于這里的純血統,享有這里的所有福利。
遇到巴奧的時候他正在把一些物資運送到食堂里去,如今,他在食堂里負責專職的管理和營運工作,現在飯堂在滿足內需的同時,也向外收費供應飯菜,主要針對往來死海的游客。
巴奧明白父親的失落,但他嚴肅地說:“時間過去了,基布茲成員并不生活在真空里。”
我們坐在椰棗樹下聊天,巴奧坦白告訴我,身為一個70后,他還算能理解基布茲精神的,而80后的一代,根本不相信這個。因為大多數基布茲成立于以色列建國前后,也就是上世紀的50年代左右,成員多數是二戰期間遭到法西斯大屠殺的逃生者,流浪者,移民。對于他們而言,生存是最大的需求,復國是最高理想。“但我們出生在和平的年代,除了生存,我們需要更多其它的東西。”
他指著我的iPhone說,“例如它,我們認為所謂平等,就是如果你想,你也可以擁有一個這樣的電話。而不是拿著集體采購配給你的、不喜歡的款式。”他拍拍自己的腦袋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大腦。”
所以,平靜不興波瀾的死海再也不是基布茲的狀態投射。目前,以色列65%的基布茲處于經濟危機,瀕臨破產,關于基布茲消亡的說法令老人們感到吃驚,也感到痛苦。如薩博老人說的:“我知道很多東西必須改變,我也知道也許我會比過去變得富裕,但是這讓我痛苦。”
包括我所參觀的基布茲在內,許多基布茲開始改革——引入工資制度,承認財產私有。“我父親操勞一生,可是他去世之后,沒有任何證明他存在價值的東西。”巴奧說。對于現代人而言,他們堅決不接受自己的“剩余價值”和“邊際效用”融化到捉摸不到的公眾利益里。
這樣的改革意味著某些精神和制度必將消亡。在Ein-gedi基布茲,改革達到了70%的支持率。
午飯是在食堂里吃的,一個比大多數高校食堂還簡樸的房子,還保留著半自助餐的形式。薩博老人端著自己的一份飯坐在我們面前,操起一把叉子,憤憤地說:“要付錢吃飯,唯一的好處,就是人們不再浪費那么多糧食了。”窗外的綠樹頑強生長,有些東西一息尚存。
以色列駐外使領館可為5至50人之間的訪問團隊頒發團體簽證。目前,在國內只能參加旅行團申請旅游簽證。希望在前往他國途中過境以色列的訪客可申請停留期為5天的免費過境簽證。此簽證最多可延長至10天。乘坐游船的訪客,在游船停泊以色列期間,可獲發入境卡,憑此可入境以色列,無需遞交簽證申請。
在以色列入境之后,再想要進入阿拉伯諸國(包括敘利亞、約旦、伊拉克、沙特阿拉伯、科威特、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等)將會遭到拒絕。旅客如果不愿意留下曾在以色列入境的記錄,可以在入境的時候要求辦事員不要在護照上蓋章,而在出入境卡上蓋章即可,但是護照上若有入境阿拉伯諸國的記錄,入境以色列將不受限制。
有些團隊游里面會包含基布茲的參觀,但多數是走馬觀花。最好的了解這種社會組織的方式還是跟基布茲里的人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可以直接向管委會聯系申請。
以色列的物價是比較高的,整體物價比中國高很多(4~6倍),有的東西物價比新加坡和歐洲還要高。如果非常節省,以色列的日均食宿消費至少是200元,住宿80元的通鋪價格也是耶路撒冷最低的了,一般需要100~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