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

跨國公司由于自身追求高額利潤的屬性、跨國經營性和與跨國公司營業地所在地利益之間的沖突，決定了跨國公司在促進世界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負面問題。這引起了世界范圍內對跨國公司社會責任的探索，對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是國際社會的趨勢。一系列的國際法、標準被制定出來。同時如何探索出更好的規范來促使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也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道難題。

一、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概述

（一）跨國公司概述。

跨國公司，又稱多國公司、國際公司、世界公司等。自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隨著生產力的快速發展，生產日益專業化、社會化、全球化，跨國公司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到2006年，全球跨國公司已達78000多家，國外子公司約780000家。跨國公司在世界經濟中的作用越來越大。

跨國公司的特征包括：

1、跨國性。跨國公司在多國或地區設立不同的實體，從事各行各業的經營性活動。一般接受母公司的管理和控制。

2、全球性經濟戰略。跨國公司制度戰略往往從整個公司的利益出發，而不是著眼于某個國家、地區的單個或多個實體利益制定其在全球范圍內的生產、銷售和經營戰略。

3、跨國公司利益與跨國公司營業地所在地利益之間的沖突性。就這一點王念祖先生這樣分析：“第三世界對跨國公司保有兩種態度，一是寄托很深；二是有種種的顧慮。顧慮出自：第一，跨國公司多數為發達國家的公司，他們在發展中國家會產生民族抗爭情緒，雙方的觀點不同，難免產生摩擦和沖突。第二，跨國公司經常利益其國際性組織企業，利用法律以營利‘摸魚’，因此，許多第三世界國家提出要對跨國公司做有效的管制，但跨國公司則認為干擾太多，無法發揮其作用。第三，跨國公司的勢力比較強大，跨國公司的總經理去訪問發展中國家時，儼如一國的元首。對此，發展中國家則覺得勢單力薄，難以抗衡，常有相形見絀之感。第四，跨國公司的經營目的往往與發展中國家的目的相反，其手段也往往與發展中國家的慣例有矛盾。豎筆者非常贊同王念祖先生關于跨國公司與跨國公司營業地所在地利益沖突的論述，也正是這樣的沖突，使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問題更復雜。

（二）跨國公司社會責任概述。

企業的社會責任自提出以來就受到廣泛關注。它的提出和研究修正了公司絕對盈利性、公司的責任只在于對公司股東的責任等理論。隨著生產社會化的增強，公司的活動不僅影響公司股東利益，對其他相關利益者如消費者、雇員、社區等也有重要影響。從跨國公司的特征和近年來出現的跨國公司與社會發展不協調的事件來看，其社會責任更顯復雜、重要。

我國學者劉俊海認為：所謂公司責任，是指公司不能僅僅以最大限度地為股東們盈利或賺錢作為自己的唯一存在目的，而應當最大限度地增進股東利益之外的其他所有社會利益。這種社會利益包括雇員（職工）利益、消費者利益、債權人利益、中小競爭者利益、當地社區利益、環境利益、社會弱者利益及整個社會公共利益等內容。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筆者認為可以把利益相關者分成直接利益相關者和間接利益相關者。從目前來看，其中直接利益相關者包括公司股東、債權人、雇員、供應商、消費者；間接利益者包括公司所在地居民、社區、政府和國家甚至整個社會、子孫后代。

同時我們也看到，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具有幾點特殊性：

首先，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所涉及的相關利益者范圍更大。如果我們把公司的社會責任所涉及的相關利益者分為直接利益相關者和間接利益相關者。那么，一般公司的相關利益者主要指直接利益相關者包括股東、消費者、雇員、債權人、供應商；但是，跨國公司的相關利益者還包括間接利益者如跨國公司所在地的居民、社區、東道國國家的整體利益等。

其次，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具有全球性。一般公司的社會責任具有一定的地域性，而跨國公司則突破了地域性。跨國公司在全球范圍內生產、銷售、經營，“牽一發而動全身”，它的經營活動對設有其子公司的國家地區都會造成影響，如跨國公司生產的產品銷往世界各地。

最后，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的內容更加廣泛。一般意義的公司社會責任排除了對國家和社會責任，但是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就包括。

二、跨國公司社會責任的國際法律問題

（一）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的國際法律規范。

就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的規范，因東道國及其國內法規范的缺陷和固有的局限性、母國規范的不足，東道國對跨國公司社會責任的規范存在缺陷。國際社會不斷從國際層面探求規范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制度框架。

1、政府與國際組織。

跨國公司的發展給各國的管理提出了挑戰。一是各國要進一步進一步完善國內立法，加強對跨國公司的規范；二是國家間要加強合作，要求其承擔必要的社會責任。從政府的角度來看，對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的規范主要有三類，一是國際公約如國際人權公約、國際多變環境公約、國際勞工公約等；二是國際宣言如世界人權宣言、斯德哥爾摩環境宣言等；三是沒有法律約束力的規范如全球公約。國際組織也制定了一些旨在規范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如《多國企業指南》《關于多國企業和社會政策原則三方宣言》《跨國行為準則》等。

2、跨國公司自身。

目前跨國公司主要通過制定跨國公司生產守則和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形式主動承擔社會責任并接受國際社會的監督。跨國公司生產守則是跨國公司自行設立的旨在履行保護勞工權益等方面的義務的內部行為規范。在勞工組織、人權組織等非政府組織的推動下，生產守則運動由自我約束的內部生產守則向社會約束的外部生產守則轉變。跨國公司制定并公布自身的生產守則主要通過作為第三方的社會認證組織，按照以國際勞工標準為依據制定的生產守則，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主要是履行保護勞工權益方面，進行監測并予以認證。

而發布社會責任報告是跨國公司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據畢馬威全球可持續發展服務機構于2005年6月發布的統計，《財富》500強的前250強中有52%的公司在2005年發布了獨立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而2002年的比例是45%，1993年的比例則只有10%。這些數據反映了一種全球性的對企業社會責任重視的趨勢。

3、民間組織。

不少民間組織也致力于制定一些標準，希望能夠規范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這里主要介紹SA8000。

SA8000（Social Accountability 8000）是根據國際勞工組織公約、世界人權宣言和聯合國兒童權益公約制定的全球首個道德規范國際標準。1997年公布，其宗旨是確保供應商所提供的產品符合社會責任標準的要求。SA8000標準適用于世界各地、任何行業、不同規范的企業。SA8000提供了一個由第三方進行認證的一個透明的標準，可信度較高。

（二）國際規范的實施困境。

雖然國際層面的法律法規都在積極探索合理規范跨國公司承擔社會責任的制度，但是，毫無疑問，國際規范在約束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上存在一定困境。

首先，跨國公司目前還不是完全的國際法主體。雖然有眾多的國際法律規范來約束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但是國際法律規范并沒有直接賦予跨國公司權利和義務，跨國公司的權利義務仍然通過國家這個主體來間接實現。所以，規范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需要國家間的合作，而各國情況千差萬別，對跨國公司的要求和標準也不同；就國際條約而言，有些國家或東道國或母國未加入的話，就不能實施；而像《國際宣言》等軟法的實施不能運用強制力保證實施，其約束力就更弱。所以國際法律規范的實施仍存在很多的困境。

其次，跨國公司的管轄存在管轄權沖突問題。各國在管轄權上主要是兼采“屬地主義”和“屬人主義”的原則。這就會有沖突。各國的法律規定會存在不一致，有些國家規定母國對跨國公司的子公司也存在管轄權：例如美國有的法律適用于本國公司的海外子公司。另有的國家要求跨國公司為兩個主人服務，既要服從于東道國，又要服從于子公司；又如，德國為保證對國外子公司的控制，母公司在其余子公司的董事訂立的個人合同中列入一個條款，要求后者不僅要服從所在國的法律及公司章程，而且要服從德國母公司的商業規則和指示，實際上是要求子公司服從德國的法律。

三、加強跨國公司在華履行社會責任的法律建議

總體來說，我國現行立法對公司社會責任的規定較為分散，且不具有內在邏輯聯系。主要的相關法律規范體現在公司法、產品質量法、自然資源法、環境保護法、勞動法等法律法規中。關于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的國際統一立法規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筆者只從作為許多跨國公司的東道國的中國的角度，提出一些加強在華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建議。

（一）制定社會責任標準體系，將其作為市場準入的條件。

目前，立法上可以嘗試制定社會責任標準體系。跨國公司要在中國投資就必須簽定有關社會責任標準的規定。同時建立起社會責任的審核制度，有審核權的部門要對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情況進行審核。社會責任標準體系的標準可以參考國外的經驗。英國在2003年通過《公司責任法案》，要求公司對利益相關者負責任，并涉及了信息披露、董事決策的環境和社會考量問題。2004年，英國貿工部公布了公司法的相關修改草案，在草案中表明了在公司年度報告中增加公司社會責任相關信息的義務的改革方向。根據該草案，年度報告有義務公布營業及財務評估委員會的記載，并應該考慮提供了解公司狀況所必須知道的信息，包括與職工關系、環境對策、與所在地的社區以及其他社會利益的關系等。一言以蔽之，跨國公司的社會責任問題應進一步納入法制化的軌道中來。

（二）加強與在華跨國公司母國的合作。

在華的跨國公司大多來自發達國家，這些國家關于公司社會責任的法制比較完善。跨國公司如果在母國不履行社會責任就會受到法律制裁，承擔法律責任的成本會很大。然而，對于在海外的跨國公司的子公司，母國則因管轄權等問題而不加規制，而且過多的規制會削弱這些公司的競爭力。作為發展中的東道國，我國要重視與在華跨國公司的合作，從雙邊利益出發，如簽訂雙邊協議、多邊協議，共同確定跨國公司在華履行社會責任的具體內容，確立對跨國公司違反社會責任的制裁，來加強母國對在華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管理。

（三）積極參加有關跨國公司社會責任的國際立法，積極將國際條約或國際習慣轉化為國內立法。

由于各國經濟水平的差異性、跨國公司社會責任本身的復雜性、跨國公司國際法主體地位、管轄權等問題，在國際法下直接規制跨國公司社會責任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在此之前，我國應積極參加有關跨國公司社會責任的國際立法，包括“硬法”和“軟法”。如積極參加國際勞工組織關于貿易與勞工標準、經濟全球化的討論，積極跟進國際標準機構和各國政府對技術法規和標準進行的修訂，等等。只有這樣，才能反映我國關于規范跨國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訴求和愿望。

（作者：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專業/研究方向：法學）

注釋：

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2007年世界投資報告.UNCTAD/WIR/2007.

王念祖.發展經濟與跨國公司.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出版社，1983年版，第70頁.

本節內容主要參考了劉俊海.公司社會責任.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高嵐君、吳鳳君等.全球化視野下的企業社會責任法律研究.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

轉引自高嵐君，吳鳳君.全球化視野下的企業社會責任法律研究.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157頁.

余勁松.跨國公司法律問題專論.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3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