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

目前，我國正全面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特別是我國正加入WTO，面臨國際市場游戲規則的挑戰。由于市場本身就是成千上萬個以交易為內容的合同關系的總和，從這個意義上說，市場化就是契約化。市場主體的多元化、經濟交往的區域化和國際化，必然使交易活動日益向更深、更廣、更高級的發展。隨著我國交易活動的市場化和國際化的逐步深化，遵循大陸法系關于締約過失責任理論的傳統，同時積極吸收英美法系相關判決規則和理論的合理性，根據我國經濟情況和法治實踐，構建我國特有的締約過失責任理論體系和制度框架等，以使這一理論和制度更加鎮密和完善。

締約過失責任作為一種民事責任，往往發生在先合同階段。如何確定締約過失責任的損害賠償范圍，學術界頗有爭議，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締約過失責任的損害賠償范圍既包括信賴利益也包括固有利益；第二種觀點認為，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僅限于信賴利益，既包括積極損害，即相對人所交付的各種費用，也包括消極損害，即喪失訂約機會的損失；第三種觀點認為，對于其賠償范圍“應實事求是，受害人受到多少損失就應賠多少，不限于履行利益，”應堅持全面賠償原則。

綜合上述觀點，在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上，主要存在以下分歧:一是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對象是否僅限于信賴利益；二是賠償范圍中的信賴利益的范圍如何確定，即是否包括間接損失；三是賠償范圍是否應以履行利益為限。

一、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對象

（一） 信賴利益和固有利益。

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對象是限于信賴利益還是應包括信賴利益與固有利益。對此，學者們爭議頗大。一種觀點認為締約過失責任賠償對象僅限于信賴利益。此種觀點得到學術界較普遍的認可。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對象既包括信賴利益也包括固有利益。對此，筆者認為，締約過失責任賠償對象僅限于信賴利益，其理由如下：

信賴利益是指對合同或要約賦予了信賴的一方當事人所故有的，因信賴可能或已經受到損失的利益，包括財產利益和機會利益。信賴利益與期待利益是內容截然不同的兩種利益，但均為賠償法所保護的重要內容。信賴利益的保護不失為現代法的標志性的首要特征。而根據不同的保護方式，產生了兩種對立統一的賠償損失的規則，即締約過失規則和信賴規則。信賴規則與締約過失規則最本質的區別在于法律結果的不同。信賴規則的法律結果是以法律的強制力使依據正統法本無效的法律行為發生有效法律行為的法律效力，即通過對法律行為效力的本質性的改變救濟信賴一方當事人所遭受的信賴損害。

固有利益，是指任何人的人身或財產不受他人侵害所享有的利益。對于締約過失損害賠償額度的范圍是否包括固有利益，我國法學界有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主張締約過失責任賠償范圍包括固有利益的學者，主要是基于締約人未盡保護之責致相對人人身、健康受損害而承擔締約過失責任的情形。筆者認為，此情形下存在侵權責任和締約過失責任的競合。其中，締約過失責任保護的是信賴利益，侵權責任保護的是固有利益。由于締約過失損害賠償的目的是恢復到締約之前的未締約狀態，而侵權損害賠償的目的是為了彌補或者懲戒給他人造成的人身或財產的傷害。兩者的目的不同，保護的對象也不同。而締約過失損害賠償的力度和法律的完善性方面遠遠不及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對受害人固有利益的保護。

（二）直接損害和間接損害。

直接損害，是指因對方的締約過錯行為而致使信賴人為合同的成立和生效所減損的財產。間接損害，又稱所失利益，即機會利益的損失。我國有學者認為，締約過失的信賴利益賠償范圍不包括機會利益。其理由是，信賴利益必須是一種合理的能夠確定的損失，而機會所形成的利益很難合理確定。如果允許基于締約過失賠償機會損失，則締約過失賠償范圍過大，這不利于確定責任。而且，機會損失在舉證上存在困難，也會誘發當事人與第三人惡意串通，索賠巨大機會損失的費用。筆者認為，此觀點值得商榷。締約人放棄其他的訂約機會正是由于其經磋商、談判并信賴相對人會與其簽訂合同。對于善意信賴人來說，機會損失確實存在，未獲賠償有違公平。而且，如果對其遵守締約過程中誠信所遭受的該部分損失不予賠償，不僅不利于誠實信用的建立，亦不足以讓隨意失信的責任人認識其違反誠信的嚴重性。

二、締約過失責任中損害賠償范圍的界定

(一)締約過失責任賠償范圍應包括信賴利益。

根據“無損失，無責任”原則，締約過失責任也必然有損失，通說認為，締約過失責任賠償的范圍僅限于信賴利益，而非固有利益和履行利益。

(二)信賴利益的范圍應該包括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

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中最后還應解決的問題是信賴利益的具體損害賠償范圍。雖然我國合同法并未明確規定信賴利益損害賠償的范圍，但筆者認為應當包括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因為信賴利益必須是一種合理的確定的損失，而間接損失所形成的利益很難確定，如果允許基于締約責任賠償賠償損失，則賠償范圍過大，這是不利于確定責任的。

（三）信賴利益的損害賠償應以履行利益為限。

在信賴利益的損害賠償中信賴一方的當事人的財產損失而言，信賴利益的損害賠償范圍是否以履行利益為限，屬于雙方利益沖突問題。其包括間接損失和直接損失，己加重了過錯行為人的責任。如果損害的賠償范圍不加以限制的話，就會造成利益失衡的現象。因此，從利益平衡的角度出發，信賴利益的損害賠償應當以不超過履行利益為限。第二，在信賴利益的賠償中，如果信賴利益的賠償超過了履行利益，則屬于受害人的意外收獲，這與受害人從事交易的最初目的不相符合，還會出現受害人將從事交易的虧本轉嫁給締約過錯人的情況。而這種轉嫁沒有合同上的依據；第三，從當事人利益衡平的角度來說，法律在保護受害人信賴利益的同時，也應該保護締約過錯方的利益，我們不能讓締約過錯人承擔毫無限制的賠償責任，否則，必然會使賠償責任過于沉重，導致新的不公平。

三、我國締約過失責任賠償制度的立法現狀及其完善

（一） 《民法通則》中的締約過失責任。

我國現行民事立法對締約過失責任的基本內容作了規定，主要體現在《民法通則》第61條第1款，我國《民法通則》第61條第1款規定：“民事行為被確認為無效或者被撤銷后，當事人因該行為取得的財產，應當返還給受損失的一方，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由此所受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由于該條款主要是針對侵權責任的規定，并且事實上該條款只包含有締約過失責任的部分內容。締約過失責任的效力范圍涉及合同未成立、無效、變更或被撤銷等情形，但該條所稱賠償請求僅僅限于民事行為無效或者被撤銷兩種情形。況且該款所指的“民事行為”系一般意義上的民事行為，并不局限于締約行為，而締約過失責任所概括的民事行為，是締約階段雙方當事人為設立合同法律關系而進行的磋商行為，即締約行為，兩者是包容關系。由此可見，該款規定的締約過失責任制度并不完備。

(二) 《合同法》中的締約過失責任。

我國《合同法》中專門規定了締約過失責任制度：《合同法》第42條規定:“當事人在訂立合同過程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給對方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一)假借訂立合同，惡意進行磋商；(二)故意隱瞞與訂立合同有關的重要事實或者提供虛假情況；(三)有其他違背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合同法》第43條規定：“當事人在訂立合同過程中知悉的商業秘密，無論合同是否成立，不得泄露或者不正當地使用泄露或者不正當地使用該商業秘密給對方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合同法》第58條規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給予返還；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合同法》的規定是我國立法首次較為明確地規定締約上過失。其立法特點是采用列舉式和概括式規定相結合的方式：列舉了較為典型的締約上過失的形態，又概括地規定，凡締約中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皆為締約上過失，應負賠償之責，從而相對科學、完整地解決了法律適用中的難題，明確了誠實信用原則為締約過失責任的法律適用和法官裁判依據。

(三) 合理界定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

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與其他責任如違約責任、侵權責任是不完全相同的，必須對賠償問題也做出明確的規定。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是否僅限于信賴利益，還是包括信賴利益和固有利益?信賴利益的損失僅指直接損失還是包括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損失的賠償是否以履行利益為限；是否適用過失相抵原則；對于這些問題，現行《合同法》都未能加以明確界定。在未來的立法中應對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做出相應的規定，其具體內容包括損失范圍、賠償限額及賠償原則等。

四、結論

締約過失責任是一把雙刃劍，它能有效地保護受害人的合法權益，同時，又由于其獨特的抽象性為法官在司法中行使自由裁量權留下了空間，這是自德國立法以來的傳統，雖然締約過失責任在立法上的條款很少，但在判例上已公認其為一般的法律原則。但如果不對締約過失責任加以必要的限制(雖然法定即是限制)，則極易損害合同法的價值根基—磋商自由原則，同時，也極易在司法上造成法官對其的濫用，損害法律的公平。

制度是一種稀缺性資源，正因為稀缺，才需要我們重新審視和建構，在不斷創造的過程當中，最大限度地滿足人們的需求，從而保持總需求和總供給的平衡。基于此，筆者選取賠償范圍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因為只有清楚地界定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才能更加充分地發揮此項制度的功效，獲得最大收益，從而達到保護合同訂立過程中當事人利益之目的。

（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法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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