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從2005年開始醞釀,至今“只見其聲,未見其人”。近10年,有關收入分配改革的話題,一直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業界預期,在2012年“最后的日子里”,將出臺此項改革方案。
收入分配改革涉及財政、稅收、社保等諸多方面,它又與個稅改革、養老金改革、國企改革等政策相關,此中關系錯綜復雜。而另一方面,改革方案一旦出臺,又將如何落實?《新理財》記者就此專訪了北京師范大學收入分配研究院執行院長李實。他認為即使方案出臺,也只是原則性的指導意見,公眾不應對收入分配改革方案期望過高。
“調高”是重點
《新理財》:“控高”被認為是“提低、擴中、控高”三大戰略中最難操作的一項,也被視為解決收入分配不均的重中之重,您怎么看?
李實:我認為“控高”這個詞不準確,應該是“調高”,調節高收入。首先要明確不是所有的高收入都需要調整,所以不能簡單地采取一刀切的政策,應該根據不同人采取不同政策。
高收入人群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合理合法的高收入者,許多企業經營者、私人企業主,在市場競爭中,通過投資經營獲得高收益,那么這部分利潤、績效包括工資水平都應由市場來決定,只要按章納稅,合法的收入不需要調節,國家和有關部門也沒有必要對其進行干預。
另一類是人們所說的不合理的高收入,包括壟斷性國企高收入、官員的隱性收入,還包括市場扭曲造成的高收入。我們主要調節這些人的高收入。
《新理財》:調節這部分不合理的高收入具體應該怎么做?
李實:這部分是改革的重點,涉及到利益關系的重新調整,阻力非常大。我認為應該針對不同問題采取不同措施。事實上,壟斷部門的高收入是一個收入決定機制的問題。如何控制這部分利潤是解決這部分高收入的關鍵。這些壟斷企業,特別是國有壟斷企業,它們是由國家出資建立的企業,并且借助國家對它們的特殊政策獲得壟斷利潤,這些利潤應該從國有資產收益的角度,納入政府財政。總之,需要把國企資產和收益作為一項公眾資源來加以重新配置。
而官員的灰色收入、腐敗問題,就不是收入分配機制可以解決的。這是一個政府權力界定的問題,也就是說,如何控制政府過多干預經濟,這需要建立監督機制,使權利制度和收入更加透明,收入財產公式制度是一個好辦法。
農民收入是切入點
《新理財》:在收入分配改革方案中,提高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十分緊迫,如何提高低收入者的收入呢?
李實:“提低”的問題,涉及收入的一次分配和二次分配。低收入群體以農民為主,所以應該以提高農民收入為切入點。
農民的收入主要包括工資收入、經營性收入、財產收入、政府轉移支付性收入四個方面。提高農民收入,要同時從這四方面落實。
農民的工資性收入多指農民進入城市打工的收入。這部分收入的增加與勞動力市場的供求關系不可分割,如果能消除歧視、戶口等限制,農民工與城市居民享有平等競爭的機會,就能增加農民的就業機會,有助于提高農民工的收入。相對于很多工資性收入來說,農民工更需要享有與城市居民同等的社會保障和醫療服務等公共服務。
農民的經營性收入包括經營性收入和非經營性收入。大多數農民的經營事業可歸為第三產業,如微型企業和小企業,農民的經營性收入取決于市場環境。目前,農民進入非農市場的門檻過多,譬如農民受限于農村戶籍難以在城市立足,最終導致農民收入與城市居民差距越來越大,如果政府為農民的經營提供更多的政策和資金支持,農民的經營性收入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農民的財產性收入,主要包括他們所居住的房子和耕地。如果農民在農村務農,他們沒有其他收入,如何提高農民的財產性收入就成為關鍵問題。這涉及到土地補貼、土地產權的明確,使農民真正擁有土地,從而獲得應得的土地收益。如果政府能改變土地制度,明確土地私有化,并把產權完全歸還給農民,這樣農民就可以從土地交易中獲得財產性收益。
在政府對農民的轉移支付資金扶持方面。應該說在過去幾年中,政府對農民的轉移支付的資金量增加很快。下一步應擴大轉移支付的覆蓋范圍,考慮增加對農村人群的公共投入,從而減輕農民負擔。
立足機會平等
《新理財》:十八大的報告中提到,在初次、二次收入分配都要注重公平,應該如何理解?
李實:應該說,一次分配的問題很多,二次分配方面也存在不少缺陷。
一次分配的要素市場沒有建立起公平競爭的體系,資本市場、勞動力市場、土地市場都存在扭曲,造成了一些部門控制大量的壟斷資源,從而導致了收入差距越來越大。如何改善初次分配市場的環境、建立完善的市場體系、消除不合理的競爭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在二次分配中,相對于其他國家的稅收調節、社會福利、政府的轉移支付等手段,我國需要多元化的收入再分配辦法。我國存在巨大城鄉差距、區域差距,從這個角度看,在二次分配方面政府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政府如何通過多元化的辦法手段縮小一次分配帶來的巨大差距,可以說這方面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新理財》:政府如何建立公平競爭的社會體系?
李實:公平的機會是經濟學家、社會學家都在爭論的焦點問題,應該說通過一些手段可以達成短期的機會均等,但是我們不能只滿足于短期的機會平等,原因在于短期的機會均等的背后有很多機會不均等。比如高考制度,它實際上是一個短期內的機會平等,不管考生背景如何,都按照統一的標準入取考生,考得好上大學,考不好不能上大學,被認為是一個公平的政策。但從城市與農村的學生考入重點大學的失衡比例來看,高考制度存在機會不平等,其背后是義務教育質量的差別。從這個角度看,壟斷企業還是要按照市場經濟的規則,人人應該有公平競爭的機會,消除對不同人的限制和歧視,盡快建立平等的規則。
另外,如果我國家經濟像過去十年一樣,每年財政收入以10%的增長率增長,機會均等的政策落實起來的難度就不是特別大,至少我們在提低這一塊有足夠財力扶持,不過一旦經濟出現了較大波動,政府收入就會受到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