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開機只是一種現象,它折射的卻是人的狀態。一個真正心有歸屬的人,會希望被人瞎記,甚至被打擾
幾個在500強公司做公關的朋友吃飯,說起怎么讓iPhone關機后仍具有叫醒功能。我奇怪研究這個干什么,誰晚上還關機啊。
他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你晚上睡覺還開機啊?
我把眼睛瞪得更大,你們做公關的晚上還關機啊,要是有急事怎么辦,事故啊罷工啊跳樓啊。
他們說罷啊跳啊,早晨上班再說啊。
互相指責對方不諳世事后,我發了條微博問大家睡覺關不關手機。收到百八十個回復,說關機與不關機的各占一半。主關派的主要說法是,上班時間是單位的,下班時間是自己的,你沒有付給我8小時以外的工資,我憑什么隨時恭候你指令。有的說,自己開公司要保持開機,打工就算了吧。主開派有兩種,一種是被逼無奈,老板要求24小時待機,我們不想丟飯碗:第二種是習慣使然,特別是做過記者的,憂患意識強,新聞是沒有截稿時間的,隨時保持戰斗狀態。
比較深沉的說法是,那些晚上下班就關機的人,肯定是不喜歡自己的老板和自己的工作。在這種狀態的人,應該考慮換換工作了。
我是那種一直開機但主張下班時間盡量不談工作、不打擾同事也不受打擾的人。自己做過記者,現在又做公關,對緊急事件保持反應能力,這是我的職業準則,對部下的要求也是如此。但是,人們真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我知道多數政府官員是不關機的,他們周末也在工作,周六保證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證。聽到并親眼見過官員不知疲倦的作風,甚至許多腐敗官員也是如此,他們半夜12點打電話叫下屬開會,開到凌晨3點。有一回我們跟一個市長吃晚飯,10點多了,想起一個事,市長打電話叫局長立即過來,局長吃過安眠藥剛剛睡下,20分鐘后幾乎是歪斜著撞進餐廳,受長官耳提面命。很多回憶錄也都說過,周總理身邊的工作人員最怕的就是總理后半夜剛睡下,主席有事找。
對于多數在企業工作的人來說,你必須對老板、對客戶保持隨時回應的狀態,不管是出于職業習慣還是虐待狂的上家。
從宏觀的角度講,中國經濟的超常規發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制定規則和創造財富的人下班不關手機。
在我自己的記憶中,在現在的這家企業工作十年,除了飛行,從不關手機,而真正在半夜被叫醒只有一次,那是美國總部來的一個電話,出了一個事故,他們第一時間通知我,以便在清晨一起床就能夠回答媒體的問詢。當然,半夜這個概念也在延伸,我記得自己也曾在晚上11點為第二天上線的廣告打電話給創意公司。
以前我總是從社會學的角度看待關機,我一直認為,關機只有三種情況:一是憎恨上司且下定了決心走人;二是躲避債務;三是正在外遇。現在我發現,還有一種生存環境叫做法國公司。
我認識不少在法國公司工作的朋友,跟他們交談總是深受刺激。他們漫不經心地告訴你,男員工也有12天產假;工作7年可以享受一年的停薪留職,任你周游世界,做自己夢想中的事情;要是有了法國男朋友,公司會安排你去法國工作以示人道;下班不開手機簡直就是天經地義。不是說法國公司就是天堂,但是這樣的制度讓十分淡定的人也難逃嫉妒,進而對當前歐洲的經濟危機幸災樂禍。
晚上開機只是一種現象,它折射的卻是人的狀態。一個真正心有歸屬的人,會希望被人惦記,甚至被打擾。有個極端的朋友說,她希望在夜里收到前情人意外的短信;另一位朋友回憶起去怒江大峽谷與世隔絕的半個月,當時覺得唯一牽掛的就是父親,希望為他不停地報平安。
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人最可悲的狀態是不被打擾。每個人都說自己的工作太忙,沒有自己的時間,假期太短,壓力太大。當老板忽然不找你了,找別人去做事,晾你一個月,這時你的抱怨、你的淡定、你的自信都開始動搖,你發現,被人需要、被人依賴是件挺好的事。還是我的一個同事說得好:晚上睡覺都會開機,放在震動,聽見了就醒來干活,聽不見那是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