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工將客人的剩菜打包,打算帶回家給正讀大學的兒子補營養,不成想因此被酒店開除。這事看似很簡單,其實評論起來很棘手,稍有不慎,就可能流于情緒化,或者被觀眾罵為冷血。
那先不談洗碗工李紅李大姐,談另外一個人,從報道中看,李大姐的一個男同事,他犯了與李大姐一樣的事,估計也被開除了,他為什么就沒能得到輿論的同情,大家對他完全忽略了呢?其實答案很簡單,第一,他不是一位母親,第二,他可能沒有一個上大學并且需要補營養的兒子,第三,他的家庭經濟狀況可能比李大姐好。就是說,他完全沒有讓人同情的地方,或者即使讓人同情卻還不夠激起社會對他特別予以同情。那么經過這么一對比,大家可能就會明白,很多人之所以同情李大姐,認為那家酒店沒有人性,更多的是基于感情因素,比如對母愛的感動,比如對底層人群生活辛酸的體會,而不是基于李大姐的行為本身。
有人可能會問:難道李大姐錯了嗎?為什么寧愿扔掉也不許員工拿回家?這個問題同樣不好回答。從報道來看,這家五星級酒店不管其對員工怎樣,有沒有人情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不會把吃剩的東西重新出售,算是一個對顧客負責任的酒店。設想一下,如果剩菜可以拿回家給員工的家人吃,那為什么不可以將剩菜重新出售呢?這與節約還是浪費關系不大,即使是浪費,那也是顧客的錯,而不是酒店的錯。大家都知道大詩人杜甫的名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寧愿扔掉也不許李大姐拿回家給自己上大學的兒子吃,很容易讓人想到杜甫這句詩。但這句詩之所以震撼人心,則是因為上下兩句所呈現出的強烈對比,如果沒有李大姐生活窘境的對比,你大概也不會反對酒店將顧客吃剩的東西倒掉。
李大姐的行為不能說錯,你不能說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愛是錯的,但得承認她違反了酒店的規定。至于酒店將李大姐開除,即使沒有違反勞動合同法,但它卻必須承受公共輿論的譴責,因為酒店的做法欠缺對弱勢群體起碼的理解與同情。酒店原本有更為聰明的選擇,中國古人早就留下示范,比如“陸績懷橘”,東漢末年的陸績7歲時到別人家做客,把宴席上的橘子偷偷拿幾個揣到懷里,要拿給母親吃,主人后來發現了,不但不怪罪,反而對陸績大為贊賞。偷拿橘子當然有失體統,但一個孩子所展現的孝心則尤其需要珍視。
對于洗碗工將剩菜打包遭開除,人們不必一味在是非對錯上打轉,需要思考的是此事引起爭議所折射出的是社會的斷裂。而那家五星級酒店的大堂與后廚,貴賓與洗碗工,恰可以構成一幅真實的社會圖景——貴賓們“玉盤珍饈值萬錢”,而一位洗碗工的月工資只有區區1500,甚至想將貴賓吃剩的丸子打包亦不可得。
(原載《青年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