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老拿壟斷說事兒

國企改革是必要的，但拿壟斷說事兒是壬辰年的時髦

近來，有人對117家央企及其上市子公司共261家企業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進行整理，發現2011年央企及其上市子公司在職員工平均工資為102965元，是城鎮非私營單位在職員工年平均工資的2.4倍，是城鎮私營單位在職員工年平均工資的4.2倍。針對這種工資收入差距，有人提出“壟斷行業高收入是老大難問題”，怎么解決呢？答案還是那句“除非解除壟斷”。

國企改革是必要的，但拿壟斷說事兒是壬辰年的時髦。《論語》里有句話叫“見賢而思齊焉”，工資收入高是件好事，見到央企員工收入高，正確的態度是思齊，而不是拿下。

回想起改革之初，政策鼓勵要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那時先富起來的是哪一部分人？先是“傻子瓜子”們，后來是吃價格雙軌制的倒爺，再后來是國企的承包者和私有化改制中的利益集團，再往后是強行征地的開發商們以及腐敗官員，而農民真窮了，工人下崗了，大學生失業了。好不容易出現了少量的中等收入者，卻在股市崩盤和房價升天中被洗劫一空。在勞動階級一邊，現在大概只有在崗的國企職工工資是最高的，也相對穩定。可總有人忘不了勞動階級中這最后一個收入相對較高的群體，一直惦記著怎么將其拿下。

反壟斷理論由以產生的社會土壤，恰恰不斷產生著壟斷。列寧講得好：“自由競爭引起生產集中。生產集中發展到一定階段，自然而然地就走向了壟斷。”反壟斷理論的假設前提是自由競爭好，但拒不承認正是自由競爭才不停地產生出壟斷。世界五百強中，有幾個不是壟斷的？但惦記著國有企業的人，這些都不在他的惦記中，為什么呢？因為它們都已經是私有企業了，唯一做夢也忘不掉的是國企。這些人，曾經指責國企低效率，如果真是低效率，又哪來的職工高工資呢？

其實在中國，低工資是普遍現象。農民工工資最低，難道他們所在的企業就沒有壟斷？絕非如此！許多農民工都在給國際大壟斷公司打工，按照壟斷必然產生高工資的邏輯，這些農民工的工資不應該低于央企職工。央企內部有正式職工，也有雇來的農民工，同一個壟斷性的央企既產生了高工資，又產生了低工資，何以單單將高工資歸結為壟斷，而將低工資避而不談呢！對于站在權貴和資本立場上的人來說，只有低工資才是好事。君不見，多少中國經濟學家和地方官員居然將廉價勞動力視作國際競爭的“優勢”！又有多少人在驚呼“優勢快喪失了，人口紅利接近消失”。低工資怎么成了“優勢”？對于權貴和資本來說，低工資的對立面是“紅利”，工資越低，紅利越多，當然算優勢了。私有資本將這種“優勢”視為參與國際競爭的撒手锏；國際壟斷資本尋求這種“優勢”以改變世界工廠的廠址；國有資本也趨之若鶩，以農民工替代正式職工，迅速完成了“換員增效”。這就是惦記者的“改革”。結果怎么樣呢？內需沒有了，外需靠次貸；消費沒有了，增長靠投資；實體產業掏空了，虛擬經濟興旺發達。這就是一些人盛贊的“中國模式”。一個視低工資為“優勢”的模式，它從來就沒有成功過，將來更不會。

但站在勞動階級立場，低工資怎么會成為“優勢”呢？如果低工資是優勢，越懶越不干活，技術水平越低，管理越差，豈不是越好？所以，凡是說低工資是國際競爭“優勢”的人，一定不靠拿工資過日子，而靠利潤、租金、利息、股息或者干脆靠貪污受賄過日子。對于工人來說，只要工資高，壟斷有什么可怕？相反，如果工資低，競爭要它做甚？

誰都知道，中國的市場不在農村在城市。為什么？因為高工資和高收入階層在城市，即使低工資的農民工，也比單純待在農村的農民收入高。見賢思齊是城市化，見賢拿下只能導致鄉村化。問題是，現在連農民都見賢思齊，都選擇進城打工了；我們的學者卻成天叫嚷著央企職工高工資是“老話題、老大難”，非要拿下而后快。

盡管已經成為二號經濟大國，但中國窮人很多。怎么辦？首先要解決的是勞動與資本、勞動與權力的關系，而不是把矛頭轉移到勞動者與勞動者之間的關系。或許有人會說，既然你主張見賢思齊，那也不應該主張動利潤這塊蛋糕，利潤及權力分配收入更高，遠遠高于央企職工工資，大家更應向他們思齊啊。問題是，那些靠剝奪他人勞動的收入，本身就不賢，何來思齊呢？都在剝奪，又怎么能夠思齊？

所以，分配上的第一要務是調整勞資關系、勞權關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一條重要標準是按勞分配為主體，這條標準必須堅持。勞動收入占主體，資本利潤和權力分配的收入，就只能占次要地位，這樣就構不成嚴重的社會問題；如果后一種收入超過占主體的勞動收入，按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就不屬于“賢”的范圍，就應該拿下。至于在勞動收入內部，城鄉勞動者之間、在崗工人與失業工人、正式工人與農民工之間才是主要考慮的問題。對于這些問題，由于勞動收入都屬“賢”的范疇，主要解決原則是思齊，而不是拿下。

央企職工工資高，是多方面原因形成的，技術水平高、企業經營管理完善、職工勞動生產率高是主要原因，歷史原因也不可忽視。至于壟斷，坦率地說，還趕不上西方的跨國公司。我國部分央企充其量也就是在國內具有一定的壟斷地位，而西方國家的大壟斷公司是國際壟斷企業，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壟斷。

非央企職工工資低要向央企職工思齊，改進技術，提高管理水平，促進勞動生產率進步，才是思齊的根本。不過，如果是私企，是國際壟斷資本企業，是官僚資本企業，即使技術改進了，管理水平提高了，勞動生產率進步了，齊可思，但未必能思到手。原因很簡單，依靠別人剩余勞動過日子的企業，斷不會將工人新創造的價值用于提高工資，即使有所提高，也極為有限。在這個問題上，光是著眼于央企高工資是不夠的，更要著眼于央企的社會主義因素。國有企業無論有多少弊病，那也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基礎，因而隨勞動生產率和新創造價值的增長，在分配上是會考慮工資跟著增長的。這正是按勞分配占主體地位分配原則的體現。畢竟分配關系取決于生產關系。對于一切向央企職工高工資思齊的人來說，首先思齊的應是央企的生產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