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環境糾紛解決中的“法庭之友”制度

摘 要：首先通過分析環境糾紛的特點和環境糾紛解決機制的關鍵問題，研究“法庭之友”制度對我國環境糾紛解決機制的重要意義，并提出在我國如何構建該制度。

關鍵詞：環境糾紛；特征；價值；構建

中圖分類號：D922.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15-0069-02

我國在近三十年來關于環境保護的立法方面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已經初步形成了我國的環境保護法體系。但目前對環境糾紛的實際解決仍有許多問題，“環境損害賠償糾紛不能及時合理的解決已經成為一些地區社會不穩定的重要因素之一”[1]。“徒法不足以自行”，立法僅是開始，關鍵在于法律對現實的社會生活起到切實的作用，法律的意義能夠有效地規范社會成員的行為。因此，對于環境糾紛解決機制的規范研究就成為迫切的需要。

一、環境糾紛的特點

“對象決定方法。”[2]對環境糾紛解決機制的研究應當以環境糾紛本身的研究為基礎。筆者認為，我國目前環境糾紛有如下幾個特點。

（一）主體間的不平等性

環境損害的“受害人多為欠缺規避能力和抵抗能力的普通農民、漁民或市民”，而“加害人多為具有特殊經濟、科技、信息實力和法律地位的工商企業或企業集團。”[3]這種不平等性顯然不同于傳統的侵權行為中主體大體平等的情況。當事人地位的懸殊直接導致糾紛解決中影響最后解決方案能力的懸殊。

（二）原因行為在價值判斷上有一定的社會妥當性

從最廣義的角度說，人類行為對自然環境多少產生影響。生產力不發達時，人類對自然環境的影響力還不強，只是到了近代，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類駕馭自然的能力大幅度提高，隨之破壞自然的能力也越來越強。而且人類的生存壓力又逼迫人類必須不斷地開發利用自然資源。環境破壞行為，“往往本身就是必要的經濟活動或者是伴隨正常的生產、生活活動而生的‘副產品’。”[4]16

（三）環境侵害行為本身的特點

相比于一般侵權行為，環境侵害行為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具有間接性，其首先作用于環境，然后再通過環境對人的身體、財產造成損害；二是就時間因素而言，具有繼續性，如切爾諾貝利核電事故至今對歐洲的生態環境仍具很大影響；三是就空間因素而言，具有廣闊性，污染物往往能借助大氣、水流等介質傳播；四是具有潛伏期，呈現一種慢性累積的特性。以上幾個特點決定了，認定環境侵權行為與侵權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成為特別困難的事情[4]16-18。

二、環境糾紛解決機制的關鍵

環境糾紛解決的方式多種多樣，大體說來有自行調節、行政干預、法律訴訟三種。無論采取何種方式，決定環境糾紛機制關鍵的是環境糾紛的特點。筆者認為，在環境糾紛解決機制中，有如下幾個關鍵問題。

第一，兩種當事人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一般自然人對于自然環境的感受來自于感官的直接反應。比如，看到河水顏色變化、魚蝦鳥畜死亡，聞到大氣中的異味等。但環境侵權行為者卻一般對其侵權行為的機理了得更為透徹，在這些顯而易見的后果出現之前，行為者本身對這樣的后果具有足夠的預期。

第二，糾紛處理者的信息匱乏問題。如果是行政干預，一般來說環境部門的行政人員對環境問題本身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但是如果不經過詳細的調查，掌握第一手的數據，也無法直接作出判斷。如果是法律訴訟，法官不經過專門的訓練亦無法弄清楚提交至面前的評價報告。因此，糾紛處理者與侵權行為者的信息仍是不對稱的。

第三，行為對環境究竟是“破壞”還是“非破壞”是一種事實評價。經濟建設發展、人類生產生活都需要人們以具體的行為對自然環境施加影響。該行為究竟是否對環境造成“破壞”，實際上是一個評價問題。該評價的標準首先是環境科學，以科學計算的方式衡量行為對環境的影響，并將該影響與人類的忍受限度予以比較。第二種標準則是法律的明確規定。在立法及判例制度尚不發達的情況下，對環境破壞的類型化的法律評價主要以從科學角度出發的事實評價為主。①

第四，環境侵害的事實評價的難度較高。確定環境侵害責任需要以明確具體的危害后果為基礎。環境科學是一門復雜的科學，對某種行為能夠造成什么樣的結果的認定是極其復雜的。在容忍限度之內的結果被認為是正當的，反之，為不正當。最后還需要查明損害結果與損害行為之間客觀的因果關系。

三、“法庭之友”制度對環境糾紛機制的積極意義

（一）我國目前環境糾紛解決中的尷尬

一直以來，我國對于環境保護及環境侵權的立法均集中在實體法上，而相應的程序性立法卻沒有太大改變。如果采取行政干預的方式，則按照行政訴訟法的要求，由主管部門進行調查取證。如果采取法律訴訟的方式，則根據民事訴訟法和侵權責任的要求，由侵權者對自己的行為進行證明。

就第一種方式而言，由于環境破壞是經濟發展的附隨結果，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執政理念以及以GDP為標準的官員考核制度的雙重作用下，地方政府看重短期經濟利益、忽視長期的環境保護的做法并不奇怪。在這種利益的刺激下，環境主管部門的工作往往受到干涉。因此，很容易在已有的環境糾紛的基礎上以政府部門的行為為對象產生新的糾紛。

就第二種方式而言，首先，侵權責任法對于證明責任倒置的規定無疑是進步的。①專業的壁壘使得具有專業知識的人面對不具備該知識的人證明自己行為的無辜實在是一件勝算很大的事情。其次，環境訴訟的管轄層級一般在基層法院。我國法院對于環境侵害的事實評價很難不受干涉。而且，我國目前明確提出司法能動，其核心目標為“保增長、保民生、保穩定”[5]。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大環境下，法院很有可能對那些有利于經濟發展而不利于環境保護的行為保持沉默，甚至可能會成為協助侵權者“大事化小”的幫手[6]。

（二）“法律之友”制度的運作特征

能否可以在當事人、主管機關、裁判機關之外尋找別的主體承擔起對環境損害事實的認定與評價任務呢？“法庭之友”制度對此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法庭之友，即“法庭的朋友”（Amicus curiae），是那些“對案件中的疑難法律問題陳述意見并善意提醒法院某些法律問題的臨時法律顧問或者協助法庭解決問題的人”，該概念起源于羅馬法，最早由英國引入到審判程序，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1823年通過判例形式確認了“法庭之友”制度，而在國際法律糾紛方面，“法庭之友”產生了更為重大的影響[7]1-4。

“法庭之友”作為一項制度，概括說來有以下幾個要素[7]14-90：第一，法庭之友并非組成人員相對穩定的機構，而是人的組合，具體人選的范圍依據訴訟類型而定，一般都是在訴訟所涉及學科專業的權威人士；第二，在具體的案件中是否邀請法庭之友介入以及確定誰作為法庭之友均有制度性的限制，雙方當事人對于法庭之友的選擇有平等權利；第三，法庭之友對如何裁判當下案件的有關問題給出自己的意見；第四，該意見會對法庭的判決產生影響。英美國家以及國際層面的法律實踐均證明了“法庭之友”在彌補法庭上的信息不對稱、充分體現民意、促進公平正義等方面具有獨特的價值[7]4-13。

（三）法庭之友制度對我國環境糾紛解決機制的價值

第一，法庭之友作為中立方，對于證據鑒定、事實認定可以作出客觀的評價。法庭之友與當前訴訟并無直接利害關系，從中立性上講，其類似于英美法中的陪審團，其根據已有證據、事實的認定作出自己的客觀判斷。

第二，法庭之友作為專業人士，對于彌補信息不對稱有不可替代的價值。前述反復說到環境訴訟的專業性的問題。為了防止因信息不對稱所導致的侵權者對于案件事實認定的掌控，引入具備相當專業知識的第三方無疑是恰當的選擇。

第三，法庭之友有利于增強解決結果的權威性。糾紛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一種觀點的沖突：甲認為受害了，行為人是乙；乙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錯；雙方無法協商解決，就找到丙。丙在環境糾紛中可以是主管的環境部門，也可能是法院。在目前普遍的對行政、司法不信任的情況下，當事人可能無法客觀地看待丙的行為：只要結果不利于我，我就認為你是不公的。而獨立第三方的參與，會增強所認定事實的客觀性，在此基礎上的解決方案，其權威性自然也將大大提升。

四、如何構建我國環境糾紛中的“法庭之友”制度

“法庭之友”制度具體的構建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操作，在此，筆者僅提出一些較為原則性的意見。

第一，必須在法庭之友的遴選中堅決貫徹回避制度。“任何人不能成為自己案件的法官”是法治社會的基本核心要求。具體的環境侵害事件可能與相關的環境學科有因果聯系。

第二，當事人享有選擇法庭之友的權利，而非法院。為了將外力影響的作用減小到最低，防止法院受地方經濟利益保護主義的左右，對于法庭之友人員的選擇權必須交給雙方當事人。

第三，對于法庭之友人員的選擇，當事雙方有著平等的權利。不能以受侵害人不懂專業知識為由，剝奪其選擇權。否則，法庭之友只能變成為行為者搖旗吶喊的幫手。

第四，法庭之友的分析及結論必須公開。這是“正確性”的需要，法庭之友對環境危害事實的認定是一種依據科學方法進行的認定，難免不出現錯誤，公開是為了接受更大范圍的監督，以保證最大程度地避免這種錯誤。

五、結語

筆者的思路仍屬于哈貝馬斯的“策略行為”范疇：由對現實的理解尋找存在的問題，根據存在的問題尋找其他地域解決該問題的方式，再根據對該類方式的研究結果對其能否解決我們現實中的問題做出評估。比較法研究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國外再好的法律制度，“如果不經過某種本土化的過程，它便不可能輕易地從一種文化移植到另一種文化”[8]。在英美法中，該制度的產生經歷了一個發展過程，并且也不同程度地受到懷疑與批評。本文只是一個粗淺的、拋磚引玉的“初論”。在參考借鑒該制度時，一定要以我國的法律環境為基礎，并對該制度的具體運作進行相當詳細、客觀的調查研究。

參考文獻：

[1]王燦發.論環境糾紛處理與環境損害賠償專門立法[J].政法論壇，2003，(5).

[2][德]齊佩利烏斯.法學方法論[M].金振豹，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1.

[3]李勁.環境侵權論[M].北京：長江出版社，2006：14.

[4]王明遠.環境侵權救濟法律制度[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

[5]王勝俊.充分發揮司法能動作用，保障經濟平穩較快發展[N].人民法院報，2010-01-06.

[6]“康菲石油污染大案重回‘中國式賠償’老路”[EB/OL].http://www.gesep.com/news/show_178_314078.html，2012-03-17.

[7]翁國民.“法庭之友”制度與司法改革[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1-4.

[8][美]格倫頓，戈登，奧薩魁.比較法律傳統[M].米健，賀衛方，高鴻鈞，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3：7.

（責任編輯：陳雅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