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言在標題制作中的運用

任何一個人的成長，都離不開別人話語的影響，這些“他人話語”借助另外的“他人話語”(以前聽到的，首先是父母的話語)，通過對話式的加工變成“自已的他人話語”，而后再變成自己的話語，即他人話語逐漸成為佚名話語，從而被我們據為己有(當然經過改頭換面)。只是在這一過程中，權威話語一般不會喪失自己的載體，也不會成為匿名的話語。因此，沒有文本是真正獨創的，所有的本文都必然是“互文”，這不僅指明顯借用前人的辭句、典故和文本，而且指構成本文的每個語言符號都與本文之外的其他符號相關聯，在肜成差異時顯出自己的價值。用錢鐘書先生的話來說，就是要“化書卷見聞作吾性靈，與古今中外為無町畦”“因舊同而別孳新意，遂造境而非徒用典”，使新作品從自發的天真轉而為自覺的有教養、有師承，同時也使舊作品產生新意義，沾上新氣息，增添新價值。

把平時熟記的名句自然貼切巧妙地引入文中并顯現于標題上，使之為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服務，使文章內容厚實而優雅，這既是一種語言運用的能力，也是一種寫作技巧，更是一種思維過程。

一、直接引用

筆者發現，凡高考作文屬自擬標題而能寫成議論文的年度，公開選登的佳作常有活用詩詞名句的范例，如《行百里者半九十》《精華欲掩料應難》《風物長宜放眼量》《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等，都屬現成的絕妙好題，如果符合題意要求，這樣的標題確實不妨一用。

近年來，考生在高考作文中直接引用名言作標題的也很多，如《似曾相識燕歸來》《去留肝膽兩昆侖》《感時花濺淚》等。

二、間接引用

所謂“間接”，其具體操作方法有：

1.摘要重組。這主要是因為名言字數不適合直接作標題，于是摘其要點擬題，但其題意與原名言保持一致。如《可愛和美麗之間的距離》，用的是列夫·托爾斯泰的名言“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上升期”最需要支持》，用的則是馮·卡門的名言——1963年2月14日他參加在白宮舉行的科技授獎典禮，在走下領獎臺時，總統肯尼迪上前扶了他一把，這位81歲的老科學家卻推開總統的手說：“尊敬的總統閣下，您應該懂得物理學的常識，凡是一個物體向下跌落時是不需要任何扶力的，只有上升的時候才需要幫助和支持。”2004年高考佳作《哀痛者·幸福者》，摘引了魯迅名篇《紀念劉和珍君》“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一句中的兩個概念。

2.拆散重組。這主要是因為題意雖然由名言生發而出，但已和名言語義有了相當的差別，或訂正，或遞進，或反轉。

如2011年6月16日《廣州日報》發表一篇評論《保障房既患寡更患不公》，這顯然用的是孔子名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其語義已有了遞進。又如成語有“霸王別姬”，當年張藝謀與鞏俐突然宣布分手，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后來鞏俐與富商成婚，當時有人以《姬別霸王》為題來評述這一“情變”，以張藝謀在電影界中的地位和影響而言，這一標題倒是妙極。

其他例子有《“得意”豈可“忘形”》《酒好也怕巷子深》《“知識”并不直接等于“力量”》《文人何妨相輕》《“相馬”何如“賽馬”》《實話未必都能實說》等。

3.運用仿擬。如2001年，有篇高考佳作以《生命“誠”可貴》為題，裴多菲名句“生命誠寶貴”中的“誠”是副詞，“誠然”之意，作者運用雙關辭格將“誠”用引號標出，巧妙地賦予其“誠信”之意，真是妙極!同年還有佳作《人間誠信今猶在》仿擬李煜詞《虞美人》名言，《衣帶漸寬終不悔，為誠消得人憔悴》仿擬柳永《鳳柄梧》名言，《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誠信滿乾坤》仿擬王冕詩《墨梅》名言，《“誠”以養德，“信”以修身》仿擬諸葛亮《誡子書》名言。

2003年湖北高考佳作《莫把情云遮慧眼》，仿擬了王安石《登飛來峰》“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句，含蓄而有詩意地表露了考生的“感情不能遮住眼睛，情感不能戰勝理智”的觀點。而同年上海考生的《忙兮忙兮奈若何》則由項羽的《垓下歌》中的“虞兮虞兮奈若何”點化翻新而來，給人一種幽默調侃的怪味感覺。文題所透露出的幾絲茫然與無奈，正是吸引讀者閱讀的強大磁力所在。

2004年江蘇有位考生則從歐陽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也”中化出《醉翁之意，不在山水之間也》，評論金陵十二釵之釵黛，以《紅樓夢》兩主人公為素材，分析了自己所追求的“山”“水”關系，見解獨到，有不同尋常之處。

同類妙題還有《要管他人門前贓》《不拘一格護人才》《怎一個“愁”字了得?》《“乘人之喜”也不該》等。請看一篇例文——

“兵僚主義”?

子玉

某基層單位向上級主管單位打報告，要求解決幾個急需解決的問題，結果，一拖數月，沒有回音。后來一查，原來那份報告鎖在一個工作人員的抽屜里睡大覺。基層單位的同志批評說：“這真是官僚主義作風!”那位工作人員卻漫不經心地說：“我不是官，哪來的什么官僚主義?說‘兵僚主義’差不多!”

“官”與“兵”確有職務之分，而官僚主義，作為一種作風，并不為“官”所獨有。那位工作人員，身居領導機關，又分管著某一項工作，雖不是什么官，但不問群眾痛癢，辦事拖拉，不負責任，不是官僚主義是什么?我真擔心，自稱是“兵僚主義”的人，一旦做了官，那官僚主義不知會多厲害呢!在有所謂“兵僚主義”的地方，可能和“官”的官僚主義有關。對部下的官僚主義沒察覺，不制止，這不也是官僚主義嗎?

(原載1984年5月28日《人民日報》第l版“今日談”專欄)

運用仿擬，有的還同時兼用了諧音修辭方法，如《老當易壯》《管一管“淫”食文化》《“姿”本論》等。

三、系列運用

這指的是在行文過程中運用名言擬制小標題，所用名言不止一句，彼此構成系列。近年來之高考佳作，有不少是采用“板塊組合結構”的。如果不是日記體，那自然最好是加上小標題，而小標題所引用的名言之間最好形成某種對應關系。2004年浙江卷作文“人文素養與發展”的一篇優秀作文，作者用了馬致遠小令《天凈沙·秋思》的四句詩作為文章的小標題結構全文：借“枯藤老樹昏鴉”寫森林慘遭浩劫，借“小橋流水人家”寫河水遭到嚴重污染，借“古道西風瘦馬”寫草原被大面積破壞，借“斷腸人在天涯”寫人類對破壞環境的懺悔。真是奇妙而富有新意，充分展現了小作者的才情。

又如，一篇描寫中學生校同生活的文章《我們的歌》，其小標題分別是“天上的星星參北斗”“該出于時就出手”和“你有我有全都有”，全都來自電視連續劇《水滸》主題曲《好漢歌》，也別有意趣。

再比如，金庸的武俠小說很講究回日設計，如封筆之作《鹿鼎記》共五十回，其對仗工整的回目全都是從他先人查慎行(1650－1727)的詩詞中集取一聯對句而成的(詳見香港學者潘國森所著《(鹿鼎記)回目詩詞注解》)。從別人現成的詩集中選取兩句做回日，看似容易，其實甚難。因為金庸所用的方法，并非像一般集句的那樣，從不同的詩篇中選錄單句，甚至從不同作者的詩中選集單句。他每回所集的兩句，是選自同一首詩的，而且五十回的集句，又出自同一個作者的，這就較之作者自行創作還難得多。但查慎行系清朝初期著名詩人，“平生所作，不下萬首”(許汝霖《敬業堂詩集序》)。趙翼《甌北詩話》認為：“梅村(吳偉業)后，欲舉一家列唐宋諸公之后者，實難其人。惟查初白才氣開展，工力純熟”，“要其功力之深，則香山、放翁后一人而已”。所以，金庸為《鹿鼎記》所定的回目，大多數都很貼切，回目本身已極有詩意，與該回內容連在一起，細加咀嚼，就更令人回味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