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香損有誰憐

摘要：近期電視熒屏上簇擁著恒河沙數的后宮電視劇，《后宮甄嬛傳》則以其龐大的巨制，精心的拍攝，富有深蘊的人文關懷從紛繁雜亂的后宮劇中脫穎而出。但在商業運作的影響下《后宮甄嬛傳》也難免呈現出類型電視劇的模式化傾向。盡管如此，這部劇中對人性的觀察與體悟，對人文價值的追求仍是引人注目，耐人尋味的。

關鍵詞：后宮劇；詩意的形式;現代性突圍;人性的體悟

作者簡介：姚衛華（1989-），女，河北省定州市人，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2011級文藝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053.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0-0242-02

近期反映后宮佳麗爭斗的電視劇數不勝數，后宮劇的盛行筆者認為是對當下競爭社會帶來巨大生活壓力的一種變相的發泄。因為藝術模仿現實，反映現實，但是“藝術中的真實從來不能等同于現實中生活的真實，而促使人們進行模仿的內在動力是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渴望。”[1]這些后宮劇看似是在展現女性的世界，但我們更應該看到這眾多年輕貌美，楚楚動人的女子究竟為何香消玉損，落得猶如深宮的花紅隨風凋零而無人問津的凄涼。黑格爾說：“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后宮甄嬛傳》則從富有詩意的形式，到人物性格的現代性突圍，向我們逐步深入地呈現出深宮香損的悲涼，以及被束縛人性的扭曲與丑惡；揭露出后宮爭斗的根源在于封建社會黑暗的體制，引發我們對真善美人性的體悟與追求。

一、典雅的詩意

《后宮甄嬛傳》這部劇同眾多后宮劇一樣有許多外貌出眾的女子，但是這部劇除了在女子的穿著配飾以及居住的宮廷閨閣裝飾上下足了功夫，而且更加注重人物對白的典雅美。這一點在劇中主要人物甄嬛身上體現得最為明顯，使得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在談吐間更加動人，呈現出典雅的詩意美。如，劇中第五集甄嬛初入宮中慘遭冷落，一人前往倚梅園，并將自己的剪紙小像掛在了枝頭，說出：“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這句詩原出自唐代詩人崔道融的《梅花》，意思是寒風如果能夠理解梅花的心思，就不會再用寒冷摧殘它了。這句詩現在由甄嬛說出，不僅展現出她清雅的本性與氣節，而且也訴出了甄嬛的心聲：初入皇宮的她依然向往著普通的自由生活，只想做一個平凡女子。此時甄嬛的話語配上淡雅而精致的服飾以及別致的園林畫面更加彰顯出典雅的詩意之美，不禁引起觀眾對此人物的憐愛與關注。再如，第四十五集中，甄嬛說道：“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這首詞原本出自于卓文君的《訣別詩》，甄嬛在獲知自己于皇帝僅僅只是元妃的影子，再加上自己的父親遭人陷害的殘酷處境下，毅然決然地準備出宮修行。她把自己內心的失望、傷痛借助詞句表達了出來，頓使甄嬛所處的悲慘境地添加上了詩意的苦楚，而不是哭喊的鬧劇。整部劇呈現出的詩意的典雅使這部劇更具魅力！

二、現代性突圍

黑格爾在《美學》中曾提到：“當藝術面向觀眾時，就出現這樣一種情況：其藝術作品不再是獨立自主，靜穆而爽朗的；不再是絕對向內的，而是轉身向外，仿佛在和群眾打招呼，迎接他們。它要憑自己的表達來與觀眾建立聯系，和他們達成一致，取悅于觀眾。”[2]《后宮甄嬛傳》首先作為一部古裝戲，劇中人物的服飾、言語、思想意識等都與現代人有著很大的差異。為了能夠使這部劇同現代觀眾產生心靈的契合，《后宮甄嬛傳》則在人物的性格和思想中融入了現代人的思想和情感。這一做法使得人物形象更加豐滿，個性突出，呈現出在封建社會下少有的寶貴精神品格；同時也使作品反封建專制，揭露深宮扭曲人性的本質意味更加深刻。

這種現代性的突圍主要體現在人物的行為上。“人物的行為其實是人物心靈的外化”，因此要把握好每個人物的獨特行為方式，才能更好地了解人物的真實內心和性格特點。甄嬛作為一名封建家庭中的大家閨秀卻對愛情有著自己的看法，她渴望“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所以她與皇帝的梅園偶遇實則是心靈上的相通拉近了她與皇帝之間的距離，而后甄嬛與皇帝一起賞花談詞，他們志趣相投，甄嬛以為皇帝就是她的真愛，傾心付出。然而事實上甄嬛在皇帝心中只不過是元妃的替身，這種打擊曾使甄嬛傷心至極，喪失對愛情與生活的信心。甄嬛對愛情的信念是不受傳統封建思想束縛的，她雖然身處一夫多妻制的宗族社會，但是依然渴望能夠擁有真誠的愛情，這是現代性精神在人物思想中的體現。包括后來果郡王對甄嬛執著真情的愛戀。他們的身份和所處的社會本身就暗示著兩人的相戀注定是以悲劇收場，但是果郡王仍是一心一意的默默地守護著甄嬛。這種對真愛的勇敢表達與堅持都是編劇注入古人身上的現代性精神，既是那個處處壓抑情感，時時鉤心斗角社會里的一種希望，又是對這種純潔精神的一種贊美，閃耀著人性的美好。這部劇中的現代性突圍在甄嬛的妹妹玉嬈身上發揮到了極致。她冰清玉潔，可愛動人，她的氣質和容貌吸引了皇帝的目光。當皇帝想要將她據為己有時，玉嬈勇敢地表露出了自己的心聲，她對允禧情意濃濃，只愿為人妻，不肯為人妾。玉嬈以情動人，皇帝為此而退步。這種外表柔弱而內心勇敢，堅守自己愛情的古代女子，可謂是令現代人都不禁心生佩服之意。

“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人物的外在表現包括他們的行為舉止，對事物的態度等等都是人物內心世界和思想精神的外化。這些人物身上所呈現出的現代性精神正是本劇思想性的深刻之所在，這種在古代戲中融入現代性的思想與精神不僅更加益于引起當下觀眾心靈的共鳴，而且能夠使該劇擺脫后宮劇的庸俗，顯得不落窠臼，受人歡迎。

三、人性的體悟

《后宮甄嬛傳》曾在這部劇的研討會中得到各位專家的高度認可與好評，認為它“是一部有別于目前泛濫的宮斗劇，是一部具有批判意識的古裝劇，實現了故事性、觀賞性與思想性、藝術性的有機統一。”[3]但是在市場的運作下，這部劇在一些劇情設置方面也呈現出落入創作模式的傾向，而模式一旦形成，就會對藝術的創作造成一定的約束力，進而影響劇作的發揮。《后宮甄嬛傳》中在展現眾嬪妃爭寵中過多地刻畫了人與人之間的陰險與狡詐，妃子們利用麝香等不易察覺的物品來謀害自己爭寵路上的擋路者。如，第四集中甄嬛入住的碎玉軒里的海棠樹之所以常年不開花，是因為樹下埋入了大量麝香，以此導致了先前園中主人的小產。諸如此類的事件還在第十集，第二十六集等劇情中出現。

盡管如此，《后宮甄嬛傳》在暴露人性丑惡之余，也鮮明地表達出了對封建社會壓抑人性的控訴；在展現人物悲劇之余，也傳達出一種批判和對人性的體悟，試圖使這部后宮劇也帶有正劇的色彩，而達到人性的深度。《后宮甄嬛傳》是后宮眾多女子為爭奪一個皇帝的愛而相互陰謀暗算，哪怕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而不惜扭曲自己的人性。后宮里的女子是可憐的，她們人生的青春年華被后宮高高的冷墻嚴嚴的封鎖著。她們沒有選擇愛情的權力，只能被選。處在后宮中的嬪妃雖然有著衣食無憂的奢侈生活，但是她們的內心卻是孤獨貧瘠的。為了得到皇帝的寵幸，許多人都被無辜地卷入了后宮爭斗的漩渦中，而且一旦踏入便猶如掉入萬丈深淵，難以拜托周邊人的暗算與謀害，自此寧靜平和的生活便不再屬于她們。后宮嬪妃看似有皇權的保護，但實則卻是皇權統治下無人問津的受害者，她們時時提防，處處小心。原本善良的單純女子在后宮的“蹂躪”下也學會了陰謀權術，變得陰險可怕，而這一切皆來自封建統治下對女性的束縛與壓抑。她們在看似“天堂”的“地獄”里努力生存，為此用盡各種手段，漸漸在扭曲的人性下毀滅了自己。《后宮甄嬛傳》中無論是最初飛揚跋扈的華妃還是深謀端莊的皇后；無論是命運多舛而最后“勝利”的甄嬛還是被人利用而變得邪惡的陵容……她們都是皇權禁閉下的受害者。這部劇重點呈現的是后宮的爭斗，但在貌似女性的斗爭中卻無時無刻忍受著男性權力的壓制。在這種隱形的牢籠里，后宮女子被壓抑著，扭曲著人性。為了爭寵，皇后暗中殺害了皇帝最寵愛的元妃；華妃心狠手辣地殘害了許多無辜的年輕生命；凌蓉為跳出“冰上飛燕”而甘愿吞下極度傷害身體的藥物……眾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被這種黑暗的統治折磨至死，回望其一生卻是為一個并非真心愛自己的皇帝而喪失人性，深宮香損有誰憐，這是多么可悲的事。這部劇對人性的觀察與體悟，對扭曲人性的控訴，對封建皇權束縛的揭露，意在召喚人性的真善美，渴望真善美對人性的塑造。

電視劇具有商品的因素，總要更大化地滿足觀眾的審美趣味和審美追求，但是“電視劇作為一門藝術，要通過模擬現實生活表達藝術家對生活和對人生的理解”，電視劇的最高旨趣是要呈現出對人性的觀察與體悟，表達人文價值的關懷，引導人們追求真善美，而不是一味地展現人性之惡。《后宮甄嬛傳》表露出了終極價值關懷，而備受好評。

參考文獻：

[1]、《電視劇理論與創作技巧》，陳曉春，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5頁。

[2]、《美學》，弗里德里希·黑格爾，吉林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第47頁。

[3]、《電視劇<甄嬛傳>研討會在京舉辦》，京視，當代電視，總第285期，第6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