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庫克斯牌戲只是有著料理的外殼，本質上還是一種賭局。底牌強大的一方，在操作上會更加刻意保持低調，以免令對方過早放棄。一局操作上再精彩的勝局，假如只能贏取寥寥可數的籌碼，也是沒有意義的。

據說，特里斯任何一個賭場都是密不透風的。每一個賭場里都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傳感器和調節裝置，有用來調節賭場內的溫度和濕度的；有用來平抑賭徒們過于焦躁不安的情緒的；更重要的，用來防止有人出千。有人對這一傳言嗤之以鼻，認為那只是用來吸引賭客的一個噱頭，但大部分人寧可相信這是真的——畢竟，沒有人會懷疑精明的特里斯人在花錢上的魄力，更何況是花在賭場上面。畢竟，在參宿七甚至在整個北銀河，特里斯的賭場是最有名的。

不管這一傳言是不是真的，特里斯的每一個賭場確實會給人一種舒適、暢快的感覺，尤其是像金獅這樣一個排得上名號的大賭場——即使是在賭注級別最低的、容納兩千多人的大廳里，溫度、濕度、空氣質量和光線強度各方面都調節得恰到好處，身處其中的人，一直都會感到非常舒適。

可惜，再舒適的環境，也無法調節人的內心狀態。贏錢的人總是興高采烈，躊躇滿志，而輸錢的人則垂頭喪氣，患得患失。

在大廳一個并不起眼的角落，杜拉克有點漫不經心地望著賭桌對面看上去似乎是來自地球的年輕男子。這個年輕人臉上的肌肉在不自覺地抽動，還不停地用發抖的雙手抹掉從臉頰上不斷流下的汗珠。這個人看上去惶恐不安，但他還在竭力維持著表面的鎮靜，而且似乎覺得自己掩飾得很不錯。

藍色的圓形籌碼在杜拉克的右手手指間不停地往返跳躍，他絲毫沒有掩飾內心的輕松——對座的獵物已經陷入了圈套，他只需輕輕一拉引線，就可以將他“倒吊”起來。

現在，是拉動這根引線的時候了。杜拉克用拇指輕輕一彈，那枚藍色的籌碼以一個優美的弧度落在彩池中間的籌碼堆上。

“我加注一千烏隆。”這是杜拉克很慣用的在賭桌上玩弄菜鳥的技巧。在上一輪加注中，他投入了手上幾乎所有的籌碼，僅僅留下這一千烏隆，而在這一回合才加注進來。在自己牌面占明顯優勢的情況下，這一手會令對方難以抉擇，備受煎熬。一千烏隆，說多不多，但也足夠在賭場附近的高檔旅店里住上一晚了——當然，絕大多數輸紅了眼的賭徒會用剩下的這個籌碼去和黑杰克碰碰運氣，直到輸得連最后一頓飯都吃不上為止。但在此之前，要先在“既然已經押上了所有的籌碼，無論如何也要翻開底牌看看”和“既然已經毫無希望，留下最后一個籌碼作為翻身機會”兩種想法中左右為難。

賭桌中間現在一共有三萬九千烏隆的籌碼，只要青年男子跟注，那就是四萬烏隆。一開始，兩個人各自擁有兩萬烏隆籌碼。兩萬烏隆，是在這個賭場里占有一張賭桌進行兩人對賭的最低限額。杜拉克很少會因為這么點錢坐在賭桌上，畢竟，這對他來說僅僅相當于餐桌上一瓶酒的價錢——除非像今晚一樣，賭場的生意順利，想弄到手的女人也到手了。這時候，他就會捧著幾萬烏隆的籌碼，在賭場里面找個合適的對手玩玩。

當杜拉克看到這個年輕人時，他正在賭桌上把玩著籌碼等待對手，于是杜拉克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一般來說，只有高明的賭徒和超級菜鳥才會不挑選自己的對手。

沒玩幾局，杜拉克就發現這人完全是個繡花枕頭：他所有的行動都嚴格按照《賭場菜鳥手冊》來進行——如果確實有這么一本手冊的話——底牌很好的時候裝作很差，底牌很差的時候裝作很好；突然用很快的動作下個大注碼“偷雞”……可惜他身體的幾乎每一部分都在出賣他，所以只能在對手更大注碼的追加下毫無抵抗地放棄，或者在對手每個回合一點兒一點兒增加投注的時候一再跟進，直到拿著很一般的底牌時不得不將所有的籌碼押上桌面。

杜拉克已經對這個家伙徹底厭倦了，只想盡快搞定他。但這個年輕人對著這一千烏隆籌碼的加注還在苦思冥想，只見他將剩下的一個籌碼從左手交到右手，拿起又放下，眼光毫無意義地在杜拉克和彩池中間的籌碼上游移，眼中充滿了沮喪，絕望和恐懼。

“叮！”時間到了，年輕人嚇得渾身一震，全然不顧剛才還在偽裝鎮靜。他吞了一口唾沫，把那個籌碼握得緊緊的，仿佛溺水的人握著最后一根并不存在的救命稻草一般，然后顫抖著慢慢地伸了出去，“我跟……”

一只看上去柔弱的小手突然從后面伸過來，緊緊抓住年輕人的手腕，將手連籌碼猛拉回來，狠狠砸在桌面上。

年輕人轉頭一看，原本已經煞白的臉上頓時蒙上一層死灰色，“麗迪亞……你……你怎么來了？”

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子的臉上仿佛罩上了一層嚴霜，她看了看賭桌上的籌碼，又狠狠地瞪著年輕人，盡可能壓低了聲音說：“你將我們所有的兩萬烏隆拿來賭？”她用手一指彩池中間，聲音不可壓抑地放大了，“你將它們全部押在這樣一場對局上？！”

年輕人蒼白無力地抵抗著，“我……我還有一千烏隆……”他攤開手，那枚籌碼孤零零地躺在他那汗津津的掌心。

“雅各，你喜歡對局，我很少管你，你和朋友隨意玩玩，我從來也不阻止。”年輕女子越說越大聲，“可是，難道你不知道，這兩萬烏隆是我們的所有積蓄！你想我們明天就露宿街頭嗎？”

雅各喃喃地說：“可是，我想這一局我能贏……”

被稱作麗迪亞的年輕女子用力一拍桌子，怒火終于像火山一樣爆發了，“贏？你靠什么贏？你看看對方的牌面，迷迭香、鼠尾草、肉豆蔻要什么有什么。你呢？你什么都沒有，這樣的局你居然可以跟到最后？你看看對方是怎樣下注的？”年輕女子指著彩池中間的籌碼，“他一開始就故意慢慢引你入局，每次的籌碼不多不少，依次遞增，正好讓你不能舍棄已經放下的數目。他的底牌一定很好，好到他認為可以穩操勝券。而你就像個傻子一樣跟注。你一定每個回合都在望眼欲穿一張好牌，然后讓對方更加肆無忌憚地加注……”

雅各急了，連忙說：“我的底牌其實……哎呀，你不知道……”

麗迪亞顯得更加氣憤了，“人家都全下了，你還裝什么？白癡都看得出你一直在裝。你的兩張底牌是什么？不是毫無意義的一小撮鹽巴，就是一條培根，是不是？”她順手拿起雅各的兩張底牌，“啪”一下翻開在桌子上。

底牌就是一小撮鹽巴和一條培根。

麗迪亞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冷笑起來，“呵呵，還真是這個啊。”

有人干擾對局，這在賭場里面早就應該被阻止的，但杜拉克揮手示意保安們別插手。沒想到一場無聊的對局引出這樣一場好戲，杜拉克不禁心中大樂。這場鬧劇吸引了一大群觀眾圍上來湊熱鬧，以至于幾名侍者不得不擋在內圈維持秩序。本來一對男女在賭場里吵架是尋常事，就算爭吵的雙方是這里并不常見的地球人，也不至于引起圍觀，但如果那個女子沒穿衣服，那可就難得一見了。

是的，那個被稱作麗迪亞的清純漂亮的年輕女子只裹著一張床單就走入了賭場——她用一根衣帶綁在腰間，豐滿的胸部和修長雪白的美腿半裸露在外面，也不知道她是怎樣混過金獅的門衛的。杜拉克看得十分開心，他大致上可以想象到：這名年輕女子反對雅各賭博，雅各便在深夜趁她睡著以后，偷偷跑來賭場。為了怕她追來，還藏起她的衣服，沒想到年輕女子發現后就這樣子趕來了。

麗迪亞一把搶過雅各手中的那枚一千烏隆籌碼，轉身就往外走。雅各急了，連忙拉住她說：“唉，別走啊，這個要是不跟，這一局就輸了。”

麗迪亞氣沖沖地說：“這一局你還想贏啊，你憑什么？想接下來發一個蘇澤雷納給你？你真想我們明天連飯都吃不上？”

雅各嚅嚅地說：“可……可是我不能走啊。”

麗迪亞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勉強放低了聲音問：“怎么回事？”

雅各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我……剛才……我們那兩萬烏隆已經輸掉了，我本來想走的，但有人……給錢讓我翻本，所以，我又借了兩萬……”

麗迪亞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好，好，你輸光了兩萬，又借了兩萬高利貸，好，好，很好！”

雅各拉著麗迪亞回到賭桌邊，說：“所以，這一把我們非跟不可，只要不到最后，輸贏還沒有定……”

麗迪亞一把甩開雅各的手，拍拍桌子對發牌員說：“這一把放棄。”她沉吟半晌，捋了捋頭發，走到杜拉克面前，用懇求的語氣對他說，“能不能借給我十萬烏隆，我和您賭一局。”

杜拉克是金獅的老板，也是賭場高利貸的幕后老大，這在賭場里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然而這個女孩直截了當走過來向他借錢，倒也讓他頗為意外。他微笑著說：“你們兩個是一起的，他借的錢已經輸光了，舊債未還，你怎能再來借新債。而且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毫無信用額度，憑什么向我借那么多錢。”他一邊說，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麗迪亞。小姑娘不但漂亮，還夠大膽，很聰明。她這種打扮來到賭場，住所一定離賭場很近。

在杜拉克的注視下，麗迪亞顯得很不安，她勉力站定，穩了穩語氣說：“你借十萬烏隆給我，我……我將身上這張床單抵押給你——我贏了，連本帶利還錢；我要是輸了，你可以馬上將床單拿走。”

杜拉克不由一愣，然后不由得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這件事實在是太有趣了！

麗迪亞是罕見的地球人，清純美麗的臉龐，配合性感火辣的裝扮，再加上刺激的賭注，杜拉克只覺得熱血上涌。他突然伸手在麗迪亞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麗迪亞全身一震，咬著牙沒出聲。

剛才那一下，杜拉克確認，床單里面的身體，確實什么都沒穿！十萬烏隆對杜拉克來說不算什么，他沒有理由拒絕這么有趣的事，于是問道：“規矩你知道嗎？”

麗迪亞點頭說：“知道。九出十三歸，這是所有賭場吸血鬼借貸的通行規矩。”

杜拉克欣然點頭說：“既然你有這么好的東西做抵押，我也給你個優惠，我借給你十萬，并且給足你十萬。”他也不管身后是誰，揮揮手說，“給她十萬烏隆的籌碼。”

“那就謝謝了。”麗迪亞說完，走向賭桌另一邊。

杜拉克心念一轉，猛然伸出左手一扯麗迪亞背后的衣帶，用力一拉。床單滑了下來，露出了粉嫩的雙肩，和幾乎整個渾圓的……

“啊……”麗迪亞驚叫起來，雙手連忙抱住胸，蹲在地上，然后手忙腳亂地整理身上的床單。杜拉克又一陣大笑，圍觀的眾人也是一陣哄笑。麗迪亞好不容易重新綁好衣帶，瞪了杜拉克一眼，氣沖沖地走了回去。

杜拉克心中舒暢無比，這個女人遇變大驚，此刻心情浮躁，定然容易對付。

十萬烏隆的籌碼擺在賭桌上，雅各又驚又喜地對麗迪亞說：“這一次我會小心，一定要贏回來。”

麗迪亞一把將他推開，“誰讓你賭了。”說著，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來。

雅各急了，“你會對局嗎？這可是十萬烏隆……”

侍者過來伸手攔住他，“先生，這是這位小姐借的錢，這是她的對局，請你站到一邊去，不要干擾她。”

雅各掙扎著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庫克斯牌戲你可從來沒賭過啊！”麗迪亞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雅各意識到說錯話了，馬上閉嘴，旁人又是一陣哄笑。

大家的眼睛都瞪著賭桌旁的麗迪亞。剛才的對話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一想到這個美麗的女子可能會在眾目睽睽下赤身裸體，周圍的每個人都不禁熱血上涌，用皮鞭趕都趕不走了。

麗迪亞招手叫侍者過來，“給我拿一份海鮮燴飯，要從地球真空包裝運來的。”從地球真空運來的食物是整個賭場最貴的，但售價也不過幾百烏隆一份，麗迪亞卻將一千烏隆的籌碼放到侍者手上說，“不用找了。”

“叮叮叮！”發牌員敲了敲鈴宣布：“對局開始！”

庫克斯牌戲，特里斯所有賭場里最為流行的賭法。它的出現完全是一個偶然。

二十年前，一個嗜賭成性的賭徒庫克斯，在厭倦了各種玩法之后想出一個主意，用剛剛在特里斯流行起來的、材料繁多、制作復雜的地球料理為基礎，發展出了一種賭局。制作者事先印刷好一大疊卡片，上面有圖案加文字說明。有些是一些食材，如一只火雞，兩只鵪鶉，或者是幾個土豆；有些是各式調料，還可能是做好的半成品，甚至還有可能是已經完成的料理。對局各方一開始抽取兩張牌扣起來作為底牌，而每個回合抽牌后，行動的一方可以選擇加注籌碼，對方可以跟注，再加注或放棄。如果選手面對加注表示放棄，對局就不必進行到最后，加注方獲得彩池中的籌碼。跟注到最后的選手，其勝負將由最后做成的料理的味道優劣判定，勝方可以拿走彩池中的所有籌碼。

和傳統的五張牌或七張牌梭哈相比，庫克斯牌戲有一些與眾不同的特點：

一是每個對局的下注周期比較長，如果能進行到底，一般有十幾、二十個回合以上的加注機會。初級的賭徒總是懷著更多的希望期待下一張牌，而高明的賭徒有更多的機會贏取他們的籌碼。

二是牌的種類非常豐富，主料、輔料、配菜、調味品，各種成品和半成品以及原材料互相影響互相牽制，再結合具體的抽牌順序，雙方的強弱變化有時候非常微妙。輔之以結合下注的策略博弈，使得整個對局過程更加跌宕起伏，驚險刺激。

三是賭局本身有一定的實際操作，參與的各方有足夠的時間思考下注和跟注的策略，而在牌面相差不太大的情況下，對局者的操作會影響到勝負，不完全由運氣來決定。

是的，具體操作只能偶然決定勝負而已，運氣和賭術才是主導勝負的因素，庫克斯牌戲只是有著料理的外殼，本質上還是一種賭局。絕大部分參與的賭徒，其料理水平也不過是一般廚師的水平。因為每個回合的抽牌，令對局中的強與弱很大程度上不依附于操作。即使用精妙的手法，能夠把面團做出花，但可能下一張牌就給你或對方抽到一個蘇澤雷納餡餅，令之前的一切操作都毫無意義。與其將時間花費在操作上，還不如用來判斷對方的神態舉止，這才是庫克斯牌戲對局里更關鍵的東西。而萬一頻繁進行操作，需要的那種調味料又始終沒有出現，那之前抽到的好牌就全部失去意義了。事實上，底牌強大的一方，在操作上會更加刻意保持低調，以免令對方過早放棄。一局操作上再精彩的勝局，假如只能贏取寥寥可數的籌碼，也是沒有意義的。

正因為如此，庫克斯牌戲在短短幾年內便在特里斯的賭場風靡一時，這是人們在這個距離地球半個銀河系的地方，為過于復雜的地球料理找到的最合適的用途了。

杜拉克和麗迪亞的對局開始了，雙方的籌碼都是十萬烏隆。發牌員打開一副新牌——每一局抽牌的內容都是隨機的，沒有哪兩局完全相同。最幸運的情況下，一張牌可能就是蘇澤雷納餡餅或者塞亞斯魚羹，但這個幾率極小。杜拉克和麗迪亞的旁邊各有一臺簡易廚房。每個回合除了抽牌和下注之外，他們要做的事情和地球上的廚師沒有什么兩樣。兩個人分別拿出一千烏隆籌碼作為底注，放到彩池中間。

已經洗好的牌整整齊齊在發牌員面前排成一列，發牌員熟練地抽出四張，分別發給杜拉克和麗迪亞每人兩張。

杜拉克掀起底牌一角，看到是一磅面粉和兩個洋蔥，這幾乎是最爛的底牌了！他看了看賭桌對面的麗迪亞，海鮮燴飯已經送上來了，她隨手看了一眼底牌就放下，然后很小心地對付面前的食物。她顯然是餓了，只是剛才匆忙綁好的床單沒有先前遮蓋得好，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走光，在周圍火辣辣的、充滿欲望的眼光注視下，她的動作顯得十分拘謹。雅各急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想給麗迪亞披上，但被侍者阻止了。

杜拉克是個生意人，不是職業賭徒，賭場也不過是他經營生意的一部分，對局只是他休閑的方式。不過，長期在賭場中浸淫，他的賭術并不亞于職業賭徒。他看得出，麗迪亞對她這一手的底牌并不感興趣，她的底牌也一定很差。

這是第一局，應當給對方來個下馬威才是，那就每個回合逐步加注，套取她的一點小籌碼。杜拉克一邊在廚房中操作，一邊這樣想。于是他只是簡單地做了些準備工作，便拿出五百烏隆的籌碼加注。

麗迪亞必須對加注回應之后才能開始她的回合，她匆忙將剛剛剝好的一只對蝦放進嘴里，用餐巾擦擦手，拿出五百烏隆的籌碼跟注。然后，她十分隨意地操作了片刻，就結束了她的回合，也沒加注。

接下來又是杜拉克的回合，發牌員拿出兩張抽牌發給他。他只能選擇一張，放棄另一張。杜拉克拿起牌一看，一張是一盎司鹽巴，另一張是半顆洋蔥，可是他已經有洋蔥了。兩張都是爛牌。杜拉克將洋蔥那張牌扔掉，選擇了鹽巴，于是侍者端著一個托盤把鹽巴送進了他的廚房——他這樣做是不希望麗迪亞覺得他兩張都是爛牌。隨后，他加注了一千烏隆籌碼，做出底牌很好要逐級攻擊的姿態。從剛才麗迪亞操作的時間來看，她估計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加上她的底牌很差，這個加注很可能令她放棄。因此杜拉克也沒怎么操作，這會令他看起來更像是擁有非常高級的底牌。

然而，麗迪亞還是放下了餐具，擦了擦手，毫不遲疑地放下一千烏隆跟注。輪到她行動了，她翻出的牌是一磅小麥，也是沒什么價值的東西。麗迪亞沒有加注，也沒怎么操作，她坐下來，又拿起刀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似乎她對食物的興趣比這個賭局要大得多。

她想多抽一輪牌嗎？第三回合自己的牌面是兩盎司肉桂，可惜底牌是面粉和洋蔥，否則也不失為一張好牌。杜拉克加注兩千烏隆，這已經是很明顯的信號了。他剛才對付雅各就是用這一招，已經被麗迪亞看穿了，如果她什么實力都沒有的話，一定不會跟注的。所以當麗迪亞再次放下兩千烏隆籌碼跟注時，杜拉克有點傻眼了。

難道她剛才的舉動是偽裝？其實她抽到了兩張不錯的底牌？杜拉克微笑著對麗迪亞說：“看來你的底牌和我一樣好啊。”

“嗯，還行。”麗迪亞第三回合的牌也不值一提，她又是很快結束了操作，繼續對付她的食物。

杜拉克對麗迪亞的心不在焉有點惱怒起來，她就像個饞嘴的小孩一樣吃個沒完，絲毫不將他放在眼里。她這么喜歡吃，身材卻一點也不顯得發胖，緊貼腰身的床單將她纖細的小蠻腰勾勒得線條畢現，還有那半露的粉嫩香肩……估計旁觀的那些人一大半看得是她，而不是賭局本身……杜拉克將思緒拉了回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事實上，他已經陷入一個小小的困境中：如果停止加注，無疑是宣布自己沒有實力，已經加注的籌碼就算是白扔了。但他還能再翻倍加注嗎？杜拉克希望第四回合能給他發張好牌，可他拿到牌一看，又都是無關緊要的調味料。他考慮了一下，沒有再加注——既然開始時已經錯了，再堅持下去只會越陷越深。幸好這時有了一個臺階：麗迪亞抽到一條“墨露斯”——被稱為頂級食材的一種深海鯛魚，并加注一萬烏隆。杜拉克乘機用惋惜的語氣說：“啊哈，你的運氣真不錯。”然后便放棄了跟注。

第一局就輸掉了四千五，雖然數目不大，可氣勢上已經處于下風，杜拉克有些郁悶。接下來幾局，雙方都沒什么戰斗欲。都是第二、第三回合先手方加注一個小額籌碼，后手方就放棄了。這在庫克斯牌戲中很常見，如果不是有不錯的底牌，或者存心使詐，對局者一般不會輕易接受對方的挑戰。杜拉克現在需要一手很好的底牌，將主動權奪回來。

機會很快就來了，杜拉克在這一局抽到了羊肩肉和肉豆蔻。這是一手非常好的底牌！肉類和香辛料在庫克斯牌戲中幾乎是最受歡迎的單張牌，只需簡單的烹飪就可以做出美味的菜品。這種菜式的制作容易掌握，對廚藝要求不高，沒有太大風險。正因如此，這種牌的出現一般也就預示著勝利的到來。

杜拉克將羊肉拍松，準備腌制入味，在烤架上涂了一層底油，并且預熱了烤箱，一切都齊全了。然而在正式烤制之前，先要引誘對方放下大量的籌碼到賭桌上，于是杜拉克刻意縮短了操作時間。

結束了第一回合的行動，杜拉克沒有加注，而是很專注地看著麗迪亞——當然不是看她的身體，那個等贏了之后有的是時間慢慢欣賞。每當拿到一手好牌之后，需要更加仔細觀察對手，判斷她的實力，這決定著這一局你能從她身上贏到多少。

麗迪亞總算是吃完了，但她看上去仍然沒有專心對待這場賭局——四處的視線和越來越大聲的調笑讓她非常不安，有不少男人用輕佻的語氣談論她細滑的肌膚和暴露的裝束，她不斷收緊胸前的雙襟。她仍然花很少時間操作，跟注和下注還是那樣漫不經心，而且根本沒有望杜拉克一眼。

她既然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那一定更害怕輸掉這場賭局后，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赤身露體。如果她手上有好牌，沒道理不認真對待。這一局她底牌一定很差，隨時都打算放棄，決不能打草驚蛇，杜拉克這樣想道。可一直不加注又會太著痕跡。一直到第七回合，翻出來的牌面不好也不壞，大致實力相當。杜拉克小心翼翼地加一點小注，麗迪亞都跟了，目前賭桌上不到兩千烏隆。杜拉克希望麗迪亞能抽到一張中上的牌，這樣他才能展開強硬的攻勢。

下一回合，天遂人愿。

麗迪亞抽到一條鰈魚——也算是比較高級的食材，并加注八千烏隆！杜拉克心中歡喜不已，表面上故作沉吟說：“嗯，你的運氣真不錯，鯛魚之后是鰈魚，我該叫你美人魚嗎？”他數了兩疊籌碼，推到彩池中間說，“跟注八千，再加八千。”然后得意地望著麗迪亞。現在不必掩飾他的底牌了，這個追加夠這個小姑娘為難的。就算她不跟注，接近一萬烏隆的收獲已經足夠。如果她舍不得之前的下注，猶猶豫豫地跟注，那就更加美妙了，這一局至少可以套取她籌碼的一半。

麗迪亞連眼都沒有眨一下，她站起身，將所有的籌碼推了出去，用平靜地語氣說：“我全下。”

這一手令杜拉克目瞪口呆，他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愕然，但他沒有忘記仔細觀察對方的神態舉止。在對方每一次全下的時候，你必須依據各種細節判斷對方是真有實力還是在偷雞，這是最令賭徒備受煎熬而不得不時時面對的情況。

但是杜拉克馬上發覺自己根本不必留意什么蛛絲馬跡——麗迪亞將一切都表現得太過明顯了。她坐下來之后更加拘束地整理身上的“衣物”，臉上的紅暈在燈光下顯得嬌艷欲滴。這一次她望著桌面連頭都不敢抬，因為周圍的氣氛已經興奮得有些失控。

如果她害怕輸掉這一局的話，她還會這么在意嗎？一切都表現得那么自然，如果她是在偷雞的話，那么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她的底牌一定極強，如此有信心地全下，應該是帕瑪火腿或者胡椒之類的東方香料這樣的底牌。她之前的漫不經心都是偽裝，就是為了引我上鉤。雖然很不甘心，也只能放棄。

麗迪亞正要將桌面上的牌交還給發牌員，杜拉克用平淡的語氣說：“小姑娘，能讓我看看你的底牌嗎？”

要不要讓放棄的對方看底牌，這完全由勝方決定。杜拉克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他在這個賭場里說的話就是命令，何況他還是債主。麗迪亞將兩張底牌在桌面上一推，滑向杜拉克。

杜拉克用左手掌擋住那兩張底牌，右手拇指掀開一角看了一眼，然后雙眼緊閉，抿一抿嘴唇，馬上又睜開眼睛，用手掌壓著底牌掃向發牌員。他又露出微笑，用贊賞的口吻對麗迪亞說：“很出色的表現，這一局應該是你的。”

麗迪亞微笑著說：“我今晚的運氣好而已。”

杜拉克點燃了一根雪茄，煙霧很快籠罩了他的臉，新一局又開始了，沒有人覺得有什么異常，但杜拉克很想去撞墻！

自己的羊肩肉和肉豆蔻居然被眼前這個沒穿衣服的小姑娘嚇跑了！那兩張底牌，天殺的！他簡直不好意思再想起那兩張底牌是什么。杜拉克經常在短短一個多小時內在賭桌上輸贏上百萬，從來都不當一回事。但在這微不足道的十萬烏隆的賭局上，他剛才幾乎壓抑不住要跳起來大喊大叫。自己干嗎變得這么在乎這場對局，是不是因為她的態度？是的！這個小妖精故作姿態地裝腔作勢，不動聲色地就贏了他兩局！

這一局麗迪亞是先手方，她在第一回合加注兩千烏隆。一開始就加大注碼，這在之前的幾局還沒有出現過。

杜拉克的底牌一般，只有兩個雞蛋，這時他涌起一陣沖動，伸手摸向面前的籌碼，想用很兇悍的手法再加注到一萬烏隆！

不能！

杜拉克猛然驚醒，放棄了這一局。剛才那一局他大概輸掉了一萬七千烏隆，加上之前的小勝負，他總共輸掉了兩萬烏隆，目前他和麗迪亞的籌碼比例是八萬對十二萬，處于二比三的劣勢。任何一種加注和跟注的賭博方式，籌碼的數目都是很重要的因素，如果他掉以輕心，再輸掉兩三萬，讓雙方的籌碼比例進一步擴大到一比三或者一比四的話，那要贏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

接下來幾局，杜拉克都沒什么好牌，但他沉住氣加一些小注碼，用來觀察麗迪亞的表現。然后，杜拉克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麗迪亞至少是一個資深的業余選手，比那個雅各厲害一百倍。

眼前的這個女人絕不簡單。表面上杜拉克西裝革履而她衣衫不整，但在這場賭局上卻正好相反，她似乎對杜拉克的底牌了如指掌，第一局還罷了，剛才那局完美的偷雞絕不是一只菜鳥所能做出來的。

難道這一對男女是搭檔，表面上偽裝綿羊，實際上是來宰羊的？但杜拉克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宰羊也得看對象，他不相信居然會有人在這個賭場里面宰到他杜拉克頭上。何況，雅各輸掉了兩萬烏隆，借了兩萬又輸了，按九出十三歸的規矩要還兩萬八千多，麗迪亞就算贏了這場對局的十萬，還要還十三萬。也就是說，他們冒這么大的風險所得不過就是兩萬烏隆多一點，非常不劃算。也許這就是一場鬧劇，只不過他面對的正好是一個挺厲害的對手罷了。

不管怎樣，杜拉克不想輸掉這場賭局。為此，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但不管杜拉克怎樣竭盡所能去細心觀察，他都沒法推測麗迪亞手上到底藏著什么底牌。這個女孩還是那樣在意周圍的反應，不時整理著自己的裝束和坐姿；用惡狠狠的眼光瞪幾眼雅各——她已經不太好意思望觀眾了。怎么看都是個普普通通、脾氣急躁的小姑娘，但她就是從不將注意力放在賭局上，操作簡簡單單，跟注和加注幾乎想都不想。她怎么可能對輸贏毫不在意呢，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她不可能不知道，要是她輸了這十萬烏隆，杜拉克立即可以將她抱上床，也可以當場將她的手砍掉！

沒法看清對方底牌的時候，風格就必須偏向保守，等待自己底牌很好的那一局再玩。在忍耐了好幾局被麗迪亞拿去一些小籌碼之后，杜拉克在先手方拿到了薄荷沙司。這張牌很強，足以支撐全下。這次他的明牌是一塊頂級肉眼，借助這份強大的主料，他一定可以……嗯，底注是兩百，那就加注兩千烏隆。

麗迪亞看了底牌，臉上露出笑容說：“很有趣的一局？”然后往彩池投入四千烏隆！

杜拉克這時候才留意到，麗迪亞的第一張明牌也是一塊頂級肉眼！真是一對冤家牌。她也是借助強力主料來再加注嗎？還是她也有很好的底牌？無論如何，杜拉克沒理由不跟注。他一口喝完面前的咖啡，挺直了腰身，這一局關系重大，也許就是勝負局。

到麗迪亞的回合了，她操作完之后問杜拉克：“你打算做煎牛排嗎？”

杜拉克很誠實地回答：“是的。”

麗迪亞嘀咕道：“那和我一樣。”伸手又投入四千烏隆。麗迪亞看來已經完全沉浸在對局中了，杜拉克很高興看到這一點。

第四回合的時候，麗迪亞抽到了一盎司黑胡椒，對于牛排來說是非常合適的調味料。幸運的是，杜拉克也得到一張強牌，一顆松露！借助這張好牌，杜拉克順勢加注五千，麗迪亞并沒怎么考慮就跟注了。

有這么好的食材確實不錯，但是還需要有好調味料來配。然而，第六回合杜拉克又得到一張強牌：三盎司迷迭香！真是想什么有什么，杜拉克哈哈一笑，加注五千烏隆！麗迪亞不假思索地數齊了籌碼跟注，并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杜拉克。杜拉克心想，麗迪亞肯定又會找機會全下了，現在他只希望具體料理的結果別讓他太失望。

輪到麗迪亞了，她望著杜拉克，眼光中有嘲弄的神色，她放下的牌也是迷迭香！她一邊數籌碼一邊悠然說：“你認為迷迭香值一萬烏隆，嗯？可我認為……”雖然表面上依然面不改色，但杜拉克的心居然撲撲直跳，他希望麗迪亞先不要全下，他還沒開始制作。

還好，麗迪亞加注一萬烏隆，杜拉克吁了一口氣，跟注。雙方的下注量都已經超過了五萬烏隆，只要能再抽到一味合適的配料，杜拉克就決心投入所有的籌碼。

第七回合，非常完美的一個回合，杜拉克拍松了牛肉，用切碎的迷迭香入味，同時還處理了松露。他沒有加注，而是等麗迪亞加注的時候打算全下。

第八回合，麗迪亞的行動很快結束，也沒有加注。杜拉克心想，她可能是在制造煙幕，也可能真的沒什么底氣。不管怎樣，下一回合，她要是再不加注，杜拉克至少要加注三萬。

第九回合，杜拉克處理好了所有的原料，就等著下一回合開始煎牛排，但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杜拉克的心卻猛然忐忑不安起來——麗迪亞總是在對手信心滿滿的時候有出人意料的舉動，這次她不知道又會搞出什么花樣來。

麗迪亞的操作明顯比上一回合慢。長時間看著她默默地在隔擋后面處理著食材，猜測著她會做出什么舉動，對杜拉克真是一種煎熬。然后，杜拉克驚訝地看到麗迪亞熄掉了爐子里的火!!

杜拉克雙手捧著腦袋，搖搖頭，心里不住地大叫！

在對手準備開始正式料理之前熄火，這是庫克斯牌戲里面最陰險的一招！鬼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已經完成了制作，也許在對手手忙腳亂地開始加緊制作的時候，她又漫不經心地重新點火了。然后，她就會全下，這時候對手就要費盡心思去揣測了：到底對方是不是真的完成了料理？如果真的完成了，做的又是什么樣的菜式？這樣做的，十有八九是在偷雞。真完成了料理而又對自己的菜式有信心的人通常都沒那么高調，擔心對方放棄的話，下一個有分量的注碼就是了。

杜拉克沒想到麗迪亞會來這么一招，他郁悶地等了約五分鐘，看著麗迪亞對著自己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推出所有籌碼全下。杜拉克很無奈地望著麗迪亞，有點哭笑不得。麗迪亞則一副忍俊不禁的神色，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

麗迪亞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偷雞，誰知道呢，她上次偷雞那一把他不是也同樣沒能看出來。現在才第九回合，她就真的把牛排做好了？就算是真的做好了，只怕也是最簡單的做法，難道就一定會好吃？杜拉克無法不跟注，哪怕麗迪亞真的做好了牛排，很可能也不如自己的加了薄荷沙司和松露的牛排味道好。他一邊搖頭，一邊將自己的籌碼整整齊齊地推向彩池。

剛剛坐好，他就驚愕地看到麗迪亞笑了。笑容中充滿著欣喜，還帶點狡黠，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歡愉。看到麗迪亞的笑容，杜拉克就知道自己要輸了，但他想不通麗迪亞怎么會這么有信心。他示意侍者拿過來麗迪亞煎制的腰眼，切下一小塊，試探著放進嘴里……

一股無比醇厚的滋味在杜拉克的嘴里爆裂開來，牛肉的香味毫無阻擋地傳遞到了他口腔中的每一個味蕾，在其中盤旋游走；肉質鮮嫩到了極點，一口咬下去，就能感覺到汁水隨著牙齒的咀嚼而散溢開來，把牛肉那種原始的口感發揮得淋漓盡致；而其間的調味料更是搭配得恰到好處，和肉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隨著咀嚼一層一層地散發出來。

“這，這，這怎么可能？”杜拉克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沒錯，因為我的底牌是這個。”麗迪亞亮出她兩張底牌，是牛尾濃湯和四十年的拉圖堡紅酒！她帶點興奮地說，“我先用溫熱的牛尾濃湯將牛肉浸泡一會兒，再輕輕地拍打牛肉，讓湯汁慢慢地浸入肉里，同時用紅酒和調味料勾成芡汁，然后淋在烤過的牛肉上面就行了。”

杜拉克心念一動，急問道：“難道，你是真正的廚藝高手？”

麗迪亞微微一笑說：“我懂一點料理的門道，可算不上廚藝高手。不過和只知道玩庫克斯牌戲而不懂料理的人對局，要贏還是很容易的。”

杜拉克張口結舌道：“你……”

麗迪亞接過了杜拉克的話頭說道：“沒錯，我不僅僅有地球人的血統，我就是在地球上長大的。”說著，她站了起來，對圍在賭桌周圍的人們說，“我會在這里開一間專賣地球料理的餐館，歡迎各位前來品嘗。我會讓你們了解到地球料理在賭桌之外的原本的面貌，它真正的美妙之處。”

說完，麗迪亞看都沒看賭桌上散亂的籌碼和一旁還沒回過神來的雅各，徑自一個人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創作感言

《一一》里邊說：“電影發明以后，人類的生命比起以前至少延長了三倍！因為在電影里面得到的生活經驗至少是我們自己的生活經驗的雙倍。”照這種說法，我已經活了幾千年了。因為電影、漫畫、小說就構成了我的全部生活。

在這些借來的生命里，幻想文學有著特殊的魅力，有著現實生活中早已失去了的鮮艷色彩。所以我喜歡閱讀這些，為了彌補失落的顏色。

至于我是怎么開始寫，以后我會講出來。這里我想說的是：靈感是怎樣來的，具體地說，這篇《底牌》是怎么來的。

有一次看烹飪比賽的時候，那些躊躇滿志的廚師，莫名地讓我想到了賭桌上的賭徒。這就是《底牌》最開始的來源。至于具體的情節和人物，當然來自于之后的構思，但是整篇文章的根源，就是當時出現的那個感覺。這也是對我來說幻想文學最重要的：使得我看到了一些生活中不存在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