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我每次下飛機,從希思羅T5航道領著行李走出來,聞到空氣里有一點濕濕舊舊的霉味,就情不自禁地雀躍。有一次我太忘形,把身邊的人嚇了一跳。人家點了支煙,不解地笑:你原來是真喜歡英國。
我喜歡有點臟的馬路,會時不時看見煙頭;我喜歡陰冷的初秋女子裹著風衣露著兩條腿在街上走;我喜歡在布盧姆斯伯里街的舊書店閑逛看發了黃的紙記載過去的時光;我喜歡人家遞給你一杯濃濃的紅茶加了牛奶;我喜歡不管天陰天晴男生都備著傘;我喜歡考文特花園和皇家歌劇院旁邊好吃的小館,聽歌劇睡到一半,出來吃飯,La Ballerina餐廳的意大利冷盤。
當然還有你們都喜歡的倫敦腔,和我喜歡的《Fish ’n’ Chips》。
小的時候看電影,做夢,總有這樣的情節:在火車站臺上,雨天,有一個男生穿著風衣來跟你送別;或者你站在站臺上等一個穿著風衣的男生,風塵仆仆來看你。上學的時候沒有錢,一群學生搭火車普通座位一站站地坐。英國站臺上的水泥地又老又暗,懸在空中的喇叭里總是放著很穩重渾厚的男中音:Virgin train service to London, calling at ××station。你就希望火車一直不要停,兩邊刷刷飄過的田野,偶爾散落著幾只吃草的綿羊。大家在車廂里喝stella artois(時代啤酒)或者carling(卡林啤酒),看鄰座的英國人從背包里拿出包好的三明治吃,又冷又硬。下車的時候發現唯一不變的還是那股霉霉舊舊的氣味,你就想,哦,又是一站。記得嗎,在牛津,隨便的一棟樓,都可以跟你講幾百年的歷史。
海德公園長什么樣子你可以不記得,但是全世界只有這個公園,走出來可以穿到特拉法加廣場,再走幾步,你可以去看音樂劇,\" Think of me, think of me fondly when we have said goodbye; remember me, once in a while please promise me you’ll try.\"(《歌劇魅影》第一幕中,莎拉·布萊曼扮演的Christine所唱的歌曲。)
還有湖區。
下雨的時候,濕嗒嗒的路上撐一把傘,腳下滿是青苔,不留神就要打滑。隨便的一處住所,推開窗就是水,細雨,倒一點也不憂郁。上次去的時候找了一個司機拉著我在湖區轉,請他領我去看原來 Jane Austen(簡·奧斯汀)的故居。回來路上他送給我一本詩集,說是他的作品;再擷一支路邊的野花順便送給我。這里還有過華茲華斯、莎士比亞——念詩,在屋里喝酒,看窗外的湖水,身邊一盆爐火;歲月靜止,不愿往前。
離高地很近了,湖區的人說話口音和倫敦或南方不同,帶著明顯的蘇格蘭腔。這里也散漫,沒有什么著急的事情,每天無非是起床,看雨,整理花園,給游人做一兩頓飯,喝酒,睡覺。院子里長年開出艷麗的花朵,門口的湖水年復一年地清澈。
湖區有最好的酒,古舊的琴,香濃的甜點,和出人意料的British Cuisine(英國美食)。
都說英國女子不美,比不了法蘭西比不了意大利,還有抽煙喝酒,瘋瘋癲癲。我也覺得她們不算最美,但直到現在,《VOGUE》我只看英國版。而Keira Knightly(凱拉·奈特利),那個在《傲慢與偏見》里演女主角的姑娘,她淺淺一笑的時候,就是我記憶中,英國最美的樣子。
我愛英國,是有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