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到廖姐之前,我已看了她的博客,她寫女兒和老栗,寫恩師和朋友,寫藝術家藝術事,大都是生活感受,大都寫于宋莊……文筆蘊藉而暢達,平白而有致,字里行間滿溢著溫情、才情和豪情。廖姐說,人過中年,越來越覺得“偉大”的命題都有虛假性,累人累己,而動人的記憶往往在平凡的人和事中。有情所以動人,人始于情,最終要歸于情,藝術、生活、人生同理。2012年仲夏的一個午后,在西安曲江見到廖姐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到,這樣的性情和文筆,也只有這個名叫廖雯的女子才有。
“廖姐”最早是方力鈞、劉煒稱呼廖雯的叫法,現在成了一個“江湖”名稱。這個稱呼與年齡無關,與她作為栗憲庭夫人的身份無關,是藝術家對她堅守藝術批評尤其是女性藝術批評的敬意,是對她近年來為改善宋莊藝術家生態而奔波的謝意,更是她二十年來與藝術家傾心相處的情意。
中國當代藝術的本質還在嗎?
《收藏·趨勢》:如果不是因為熱愛,您不會在中國當代藝術領域取得如此奪目的成就,請您談談您心目中的中國當代藝術。
廖雯:你用的“熱愛”、“奪目”這樣的詞,對我來說太“偉大”了,讓我緊張。我想用“迷戀”這個感性而個人的詞,表達我在當代藝術中的真實體驗。我迷戀當代藝術對藝術本質的探求──其一,多樣的、個人化的語言方式,直面“人類的內心感覺”。其二,“人人都是藝術家”,與生存感受息息相關,鮮活、平等和日常。
《收藏·趨勢》:從批評家的角度,您如何看待當代藝術在中國走過的這30年?
廖雯:這個題目有點大,圈內也有一些現成的說法。我認為1970年代崛起的中國當代藝術三十多年的經歷,有自己發展的脈絡和特殊性。我們不妨從幾個階段藝術的“焦點問題”談談這種特殊性也即中國當代藝術的價值和意義。
第一階段: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中。這個時期藝術的焦點問題──其一,現實主義模式的一統地位,能否被其他藝術實驗顛覆,其二,長期作為政治附庸的藝術,能否獨立表達個人情感。此前,藝術長期以來作為政治的附屬,其強烈度和持久性,在人類文化史上都很特殊。這個階段的幾代藝術家,都為藝術脫離政治的附屬地位,還原個人化的表達,做了極大的努力和貢獻。
第二階段:1980年代中到1980年代末。這個時期藝術的焦點問題──從西方當代藝術借鑒的語言方式,能否表達當代中國人的生存感覺。這一代的藝術家,大都是恢復高考后前幾屆藝術專科學院畢業生,1980年代他們上學期間,接受了那個時代大量翻譯西方現當代的哲學、文學、藝術的洗禮,希望用西方現、當代的藝術觀念和語言方式,進行當代藝術實驗,尋找自己的出路。當時“藝術群體”花開各地,藝術思潮風起云涌,參與的藝術家很多,熱情很高,速度很快,膽子也很大。短短幾年間,就把西方近百年現代藝術史的語言方式都實驗了一番,形成了影響遍及全國的藝術運動。我至今認為,這個中國思想的開放度是空前的,藝術實驗自由度也是空前的。
第三階段: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末。這個時期藝術的焦點問題──如何轉化西方為中心的當代藝術觀念和語言模式,表達“中國的”、“當代的”生存感覺。1989年以后,開放收了口,借鑒西方的藝術實驗也收了手。藝術家發現產生于西方文化的藝術觀念和語言模式,直接模仿過來,并不能貼近地表達中國生存和文化處境的“特別”感覺,但如何走,一時也茫然。中間有一個短暫的沉默,藝術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室重新思考。1990年開始,逐漸轉化出了一些全新的東西,即被栗憲庭提示出來的、以“玩世寫實主義”和“政治波普”為代表的藝術潮流,是當代的,而且是中國人自己的。
這些作品,1993年在幾個國際展覽──(香港《后89中國新藝術展》、澳大利亞悉尼《“毛”走向波普》、意大利威尼斯《威尼斯雙年展》、德國柏林《中國當代藝術展》等)上同時亮相,引起了國際當代藝術界的關注和反響。雖然包含政治、新聞因素,但西方藝術界的確看到了完全不同于西方的、也完全不同于他們傳統概念中的中國藝術。我當時寫了一篇文章《1993──與國際對話的開端》,認為中國當代藝術從此開始與國際當代藝術開始對話了,而且這種對話,就藝術的本質而言,是具有“平等”性的,中國藝術開始展示出“當代的”、“自己的”品貌,這恰恰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本質和價值所在。我認為,這個階段是中國當代藝術非常重要的階段,也基于對這一點的認知。
第四階段:2000年之后。這個時期,國際交流頻繁,各種信息傾注,當代藝術呈現多元的趨勢,藝術面臨的問題不再是集中在一兩個“焦點”上,而是“散點”式的。創作支點在自己的感覺和接受的外來信息之間難找平衡。2005年之后,藝術市場快速興起,對藝術創作的沖擊隨著不斷飆升的“價格”加劇,很多藝術家上了賣癮,藝術的思考點,甚至生活方式的立足點,都很大程度上指向了“賣點”。藝術偏離創作的本質日行日遠,當代藝術被社會看重是因為“市場價格”而不是“藝術價值”,如果不反省不調整,最終會變成了富有的殘疾人。
中國有自己的藝術市場嗎?
《收藏·趨勢》:2007年看過一篇您的訪談,您談到中國的藝術市場,您怎樣看待中國的藝術市場?
廖雯:說實話,我不太懂“市場”,因為“藝術市場”與藝術直接關聯,甚至直接影響創作和批評,所以不得不關注,因此著眼點也不是市場本身,而是藝術與市場的關系。我大約只有兩次訪談,談過藝術市場,你們這算是第三次。一次是2004年中秋,好像是一個經濟類雜志,當時剛剛開始有中國自己的藏家買中國當代藝術品。在此之前,中國當代藝術先是跟著西方、后是東南亞的藝術市場走,買作品的人各種身份、目的、資本的都有,沒什么準頭兒,也無法自控,因此也不穩定,嚴格地說,算不上是“市場”。1990年代末開始,想進入當代藝術收藏的中國人,多是個人喜好,由于中國沒有來自政府的藝術品經營的優惠政策,當代藝術品投資風險很大,很難堅持得住。2004年轉向當代藝術收藏的人開始多起來了。有些人是從收藏古董、家具、國畫、商品油畫等轉向當代藝術收藏的,也有一些IT、汽車、股票投資等領域的年輕老板,他們轉到當代藝術收藏,多半是帶著投資的概念來的,下手很猛,一下就把當代藝術變成“搶手貨”。我當時對這些人很看好,希望能通過他們,把中國當代藝術留在中國,并逐漸建立中國自己的藝術市場。我也曾經幫助這些投資人做過私人美術館,義務幫他們推薦、也四處“搶救”當代藝術作品,并說服藝術家和以前的買畫主給他們最優惠的價格……市場飆升的時候,他們還是賣掉了很多。賣得是夠貴了,可這就說明我們有自己的“藝術市場”了嗎?
《收藏·趨勢》:那時您已經很清楚地看到了這個市場的問題所在?
廖雯:我不太懂市場,只是覺得樂得太早了點。正好2006年初,一個史論的研究生提了一些關于“藝術市場”的問題讓我回答,這就是第二次我又說了市場問題。這個年輕人對當時市場情景的描述很有代表性──“近期,中國的當代藝術作品非常走俏,投資當代藝術成為新的熱點,各路畫商和收藏者四處搜尋和包抄藝術家,大量資金和新生買主涌入和浮現,很多作品的價格在短時間內急速飚升,往昔名不見經傳者以及眾多新人也都被市場納入。這些似乎表明中國當代藝術經過20余年的奮斗迎來了它的盛世”。齊根兒就錯了,“藝術”和“藝術品”分屬于兩個價值系統。“藝術”屬于文化,“藝術品”屬于市場,因此,藝術市場即便興盛,也不能成為判斷藝術價值的標準,從來不是,永遠不是。況且,就當時的藝術市場而言,還不過在起步狀態,無規則,不穩定,要走的路還很漫長,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但可悲的是,中國當代藝術被社會認知是因為市場,而不是藝術,藝術標準和市場標準被混淆了,藝術家靠“財富”排名了。我認為,中國藝術市場最火的時候,也是藝術標準和市場標準最混亂的時候。
《收藏·趨勢》:從2007年到現在,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回歸理性了嗎?
廖雯:藝術市場的具體情況我不太了解,但當代藝術運作的基本規則應該建立和遵守,幾類身份、工作應該有個基本界定,藝術創作,由藝術家的工作完成,藝術價值由批評家的工作確定,市場由藝術經紀人的工作運作,幾方相互關聯,但分工明確,不越位操作。現在中國混兼的情況處處可見,藝術家兼賣作品,批評家兼開畫廊,經紀人兼寫評論等等,混亂都是自己制造的。近年來中國藝術市場開始沉靜下來,不見得是壞事,秩序的建立需要時間,潮起潮落好多回,才能最后相對平穩。
《收藏·趨勢》:藝術批評離藝術史有多遠?請您從藝術史的角度談談藝術批評家的責任。
廖雯:史論研究面對的是已經成為史的材料,其藝術價值因為獲得各種肯定已經被固定了。而藝術批評永遠面對的是一直都在變化之中的、鮮活的藝術現象,簡單地說是給沒有確定價值的藝術以價值判斷。所以,批評家對新現象的敏感把握、判斷,立場獨立,是藝術批評的前提。
藝術史、藝術理論和藝術批評在西方有非常清楚的專業分界,在中國就比較含混。事實上,中國大部分從事藝術批評的人是史論出身,現在在體制里主要的工作還是史論研究,用史論的方法和立場、角度去做藝術批評,肯定會出毛病。你看看現在的展覽,動不動就拿去“面對歷史”的姿態,甚至直接就要“改造歷史”,這就是根本上的誤區。
女性藝術在當代藝術中的價值何在?
《收藏·趨勢》: 我們知道您策劃了一系列女性專題的藝術展覽,請您談談您的初衷和想法。
廖雯:我探索的是“女性藝術”在當代藝術中作為一種“問題”的存在價值,不是一般傳統意義上的“女人繪畫”,這個立足點可能和其他一些做女性藝術的人不同。
1990年代,我女性藝術工作以研究和評論的文章、著作為主,那時做展覽不容易。1995年我了第一個女性專題展覽──《中國當代藝術中的女性方式》,是想提示女性藝術家感受和表達方式的特殊性。簡單地說,是“感覺上呈現生命的無限性繁衍狀,而方法上則類似不間斷的手工編織,個人感覺在單一而繁復的手工過程中,即時地釋放和凝結到作品中,嘗試探討女性心理與手工勞作之間的對應關系,以及持續的手工勞作過程對于情感表達的意義”。當時在圈內和社會普遍的反響,認為和以往“女性繪畫”的概念非常不同。
這十年間,我也盡力地研究了西方女性藝術,受到很多啟發。但我同時發現,“女性”、“女性藝術”、“女性主義”、“性別差異”等等,這些我們經常使用的詞,帶有不可分割的西方文化血統,在觀照中國文化血統的藝術現象時,從根本上是無法深入和貼近的。
2000年以后,我的女性藝術工作以專題展覽為主,好像還不少──《巢》(2004)、《我的抽屜》(2007)、《心糾手結》(2009)、《女紅繡事》(2011)等,是探討女性藝術方式中“心和手”的直接對應關系,《性殤》(2005)、《疼》(2006)、《傷逝》、《盛開》、《來回》(2011)是探討女性的個人經歷尤其是情感經歷,對女性藝術的深刻影響。
《收藏·趨勢》:您作為一個女性藝術評論家,您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廖雯:“女性藝術”我做得很“孤獨”,這種孤獨感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學術層面的忽視。“女性藝術”作為中國當代藝術的問題1990年中期就出現了,十多年來,雖然時常被人提起,也不乏男性批評家出面為女性藝術家寫文章,策劃都是“女性”參加的展覽,但女性藝術作為一種特別的現象和問題在當代藝術中的價值,卻很少有人深入探討過,基本上沒有學術層面的關照氛圍 。關注女性不是一個照顧“女性品種”的標志,不是一個時髦的應景噱頭,更不是一個學術圈地的名目,尤其不是一個“笑話”。我幾次參加“批評家論壇”,不談女性問題我還尚可有點學術身份,一談女性問題,一些“同行”就變得不自重起來。古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理解此“道”更多指的是人格和教養,而不是行業和觀點。另一方面是女性藝術家的自我忽視,包括對自己的感覺、判斷、認知、思考的獨立性,以及對自我的肯定和堅持。
我從1987年進入美術界,20多年中,我做的女性藝術的工作大約只占三分之一,集中在1990年代這十年間。我個人的批評方式,是關注當代藝術中的我感興趣的“問題”,我的策劃的展覽也基本都是建立在這些問題探求上的專題性展覽,“女性藝術”是我關注的當代藝術中的問題之一,當然要特別和傾注些。
宋莊的藝術生態能維持多久?
《收藏·趨勢》:對于宋莊,您和栗老師都付出了很多心血,請您談談宋莊模式以及宋莊里面的女性藝術家?
廖雯:我覺得“宋莊模式”其實是一種自由的藝術生態和生活方式。宋莊模式的特別之處,簡單地說是自然形成,多態共生,安居然后樂業。藝術家為尋求相對自由的生活方式形成聚居區,始于圓明園,在宋莊獲得了比較充分的延展。1994年最早來宋莊的藝術家,部分是從圓明園移過來的,后來的十年間,越來越多的藝術家自然聚集到宋莊,中間來來走走的也有一些流動性,但最終留下來的藝術家,其中有如方力鈞、岳敏君、楊紹斌、劉煒這樣國際知名的藝術家,大部分是不那么知名、也不那么富裕甚至還很貧困的藝術家,年齡、經歷、教育、技能、經濟狀況、藝術觀念跨度都很大,真的是大樹、灌木、花草都有,但在選擇自由的生存狀態、生存方式上大家是共同的。
2004年,宋莊小堡村有一塊因為含高壓線、挖沙水塘得以“空”下來的地,村里領導和老栗商量,老栗建議做成藝術園區,讓藝術家能夠有個相對穩定的落腳點,能夠安居下來,這是老栗為維護宋莊藝術生態做的一個“工程”,持續做了三四年,我幫著協調各種具體而瑣事的事物,自我號稱“協管”。藝術園區的建立,引進了更多的藝術機構和藝術家,宋莊現在登記的藝術人口有兩萬多人,不少是帶著妻子、孩子一起來的。
老栗為了進一步維護藝術生態,還特別設想了其他一些業態方式,希望能讓更多普通藝術家也能夠生存下來,比如后“藝術集市(平價藝術市場)”,宋莊美術館每年春秋兩次的《生活在宋莊》(在宋莊生活創造的藝術家的大型展覽),每一次展覽都有上百個藝術家的幾百件作品參展。2008年我做過一期《生活在宋莊·女性版》,那個展覽選了70多個女藝術家的大概500多件作品,展覽給了女藝術家很多信心。我選作品標準很簡單,第一,是在宋莊生活和創作的,第二,不是“行”畫。整整五天,從早到晚,我走了近百家在宋莊的女藝術家工作室,很累,也很欣慰。一來,因為受到的關注太少,她們很珍惜這個機會。二來,她們有些人雖然還不夠成熟,但大部分人都想表達自己的感覺,這很難得。我也找了藏家余徳耀贊助了做畫冊的錢,老栗也幫忙布展,最后展覽效果很好,看展的藝術家說好,宋莊的領導和村民也說好,一些男藝術家不無妒忌地說也想變成女人參加展覽。
宋莊2000年以前,女藝術家非常少,與整個宋莊藝術家不成比例。兩口子都是藝術家的好些,獨居的女藝術家非常少。中國環境女人單身獨住好像不容易,經濟壓力、生活條件、安全、寂寞,問題很多。在宋莊租農民的房子,光是廁所在屋外、沒熱水就夠女人難過的。2004年,我提議為女藝術家改造出一個相對安全、舒服的工作室區,村子里拿出一個廢棄的飼料廠,老栗親自上馬,畫圖改建,創作、起居一體,簡潔、舒服、安全,最重要的是租金還便宜。老栗設計的這種工作室的改建模式,后來被各種投資人充分模仿利用,成為宋莊藝術家工作室的“標準”樣式。我為這個女藝術家區取名為“嫘苑”,“嫘”據說是遠古黃帝之妻,繪畫的創始人。2005年之后,女藝術家陸續來了一些,到了2008年,我宋莊美術館做《生活在宋莊·女性版》田野調查的時候,大約有不到200,而到2010年,竟有600多了。除了眾所周知的宋莊藝術環境的發展以外,生活環境的改變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簡單地說,藝術家可以不同條件地“安居”了,這一點對女藝術家尤為重要。
宋莊現在開發得實在是太“快”了,問題也越來越多。藝術家工作室越來越多,房租控制不住地漲價,藝術家生存負擔加重;藝術空間越來越多,能夠專業運作的卻很少,展覽亂七八糟,沒有學術標準,也幾乎不能幫助到宋莊藝術家打開出口;名氣越來越大,地價日益飆升,有錢而非藝術的機構進駐得越來越多,真正做藝術的空間被圍困,喘息困難……宋莊的生態已經開始遭到破壞,而開發更加大踏步邁進。宋莊的藝術生態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收藏·趨勢》:栗老師被稱為當代藝術的教父,談談您眼中的栗憲庭。
廖雯:曾經有一個時期,記者尤其是女記者采訪我,最后總要問我是怎么把老栗變成“我的男人”的,透著“羨慕嫉妒恨”。開始我認真地說,老栗不完全是“我的”,他名氣越大就越多屬于“大家”。我看出她們不大相信,以為我是“得了便宜賣乖”。后來,我就開玩笑地說,老栗是我“嗅”來的,我上前一聞,氣味相投,就領回了。記者們大約覺得我太不嚴肅,以后便少有人問這個問題了。其實,我真的認為這是女人找“自己的”男人的一個“絕招”。
作為“自家的”,我覺得是一個善良到脆弱的“好人兒”,他天性淳厚、敏感,有情有調,睡在身邊、牽著手,心里踏實。作為“大家的”,我認為老栗是一個執著到較真的“理想主義者”,他以近乎天賦的敏銳不斷地發新,不惜余力地創新,并不惜代價地去實現。
201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