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雖未成熟 入市卻刻不容緩

1998年，時任總理朱镕基曾嚴厲地指出：“現在中央已規定，養老保險資金不允許炒股票、搞房地產，自以為回報率高，其實風險很大，可能一下子就沒了。我們硬性規定，養老保險金只能買國庫券或者存銀行，不能干別的，干別的就是違法。相關人員就要被撤職。”而14年后的今天，養老金入市這一敏感而爭議的話題再次引起公眾輿論的關注，其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原因？養老金入市對我們又有著什么樣的影響？政府和相關部門又應當如何監管這筆數額巨大的財產不被侵吞？這些問題都值得我們深思。

■ 目前制度存在設計

缺陷，養老保險缺口難調

二戰結束后，由于積累停滯，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養老保險籌資模式均為現收現付，然而隨著人口老齡化的日趨嚴重，20世紀80年代起，許多國家開始著手將養老保險的籌資模式轉向基金式。

目前，我國實行的是上世紀90年代確立的“社會統籌”與“個人賬戶”相結合的綜合養老保險制度。社會統籌部分由企事業單位負責繳付，而個人賬戶由職工個人繳付，其產權屬于職工個人所有，原則上不能調劑借用。但是實際操作中，由于轉型成本巨大（現有退休人員的養老金計發），社會統籌不足以支付現有數字龐大的社會養老金，因此其占用了個人賬戶的大量資金，由此形成了歷史悠久，規模龐大的缺口。政府為了解決“空賬”帶來的壓力，從2000年開始了做實個人賬戶的試點，然而，巨額的收支缺口使得財政補貼成為了養老金支付的剛性需求，全國社會保障基金也應聲成立。截止到2012年1月，我國基本養老保險結余為1.8萬億（含社會統籌與個人賬戶），而據知情人士透露，目前個人賬戶虧空1.3萬億用以代付社會統籌部分的不足。因此，從實質上來看，我國依舊沒有擺脫現收現付的養老保險模式。

■ 專家與社會輿論說法

不一，養老金入市進退兩難

為了進一步緩解現收現付的財政壓力，養老金入市再次被推上議事日程。近期，養老金入市的話題是由中國證監會主席郭樹清于去年12月最先提出的，他認為可以將2萬億社保資金結余、2.1萬億住房公積金和財政盈余結余委托給一個機構管理投資于資本市場，并表示2012年將迎來社保基金、企業年金、住房公積金和財政盈余資金等長期資本入市的機遇。

今年1月，曾任央行行長多年，現任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理事長戴相龍同樣表示成立專門機構集中投資運營養老金，按一定比例投資股票勢在必行。隨后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表示，從國內外的情況可以看出，養老金的投資模式早晚得改。目前，我國養老金只能以購買國債和銀行活期存款進行保值增值，本身收益率的低下與我國近年經濟高速增長帶來的通貨膨脹，使得養老金常年處在縮水貶值的環境下。以銀行存款為主的投資體制是非常不科學的、不合理的，也不符合參保人的利益。

以上專家的言論，使得養老金入市似乎已經與養老金入“股”市成為同一個概念。可是中國股市是一個極不成熟、極不發達的資本市場，我國GDP在過去10年增長了約2.5倍，然而上證指數震蕩10年，維持不變。甚至連養老金入市的始作俑者，證監會主席郭樹清也曾表示：“我國股市是一個缺乏回報的市場，它不僅難以增加居民的財產收入，相反地，還會把投資者優先的財產迅速蒸發。”這樣一個以“圈錢”為職能的平臺，并不適合抗風險能力幾乎為零的低收入群體，同樣也不適合抗風險能力幾乎為零的養老金。

因此不少人擔心，就目前股市低迷的狀態，專家呼吁養老金投資股市的意圖，與其說是保值、增值、緩解養老金計發壓力。不如說是引導長期穩定的資本前來救市。大量的公司進入股票市場圈錢，對股市造成了巨大的虹吸效應。如果證監會不能將工作重點放在投資者的保護上，而是繼續放任這種病態融資的存在。那么無論長期的養老金入市，還是短線的投機資本，都不可能起到任何的救市效果。相反的，還會像一個巨大的黑洞，侵吞完投資者現在的錢，再吃掉國民養老的錢。

■ 養老金改革轉型成本，

成為世界性難題

智利政府早在1981年就開始實施個人賬戶制養老保險改革，并通過發行債券的方式緩解改革之初的轉型成本，我國養老金改革在一定意義上，借鑒了智利的經驗，但是不同的是，由于其較為穩定的每年2%到3%的經濟增長率及其帶來的低通脹率，僅僅1500萬的低人口基數，使得養老金的增值保值與轉型成本矛盾不像我國這么明顯，其改革也較為成功，成為眾多國家效仿的對象。而我國由于人口基數過于龐大，轉型成本問題過于突出，并沒能像智利那樣完全實施個人賬戶制的改革。也沒有很好的改變現收現付的根本現狀，因此借鑒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瑞典、意大利等國家使用的個人名義賬戶制度，在智利模式的基礎上，回避了轉型成本這一難題。賬戶上雖然可以明確記錄個人所繳費的情況，以及基金投資后的回報，但是由于整個養老保險體制仍然按照現收現付制運行，故為名義賬戶。名義賬戶的設計，使得養老保險制度在改革轉型的過程中不發生轉型成本。我國現行制度，在籌集上采用傳統的籌集模式，即由國家、企業和個人共同負擔，實行社會互濟。在計發上采用結構式計發，強調個人賬戶的刺激作用與貢獻差別。但是我國還是沒有尋找到一條很好的解決轉型成本問題的方法。因此我國的個人賬戶實際上也屬于名義賬戶，與瑞典、意大利的制度無二。

■ 解決轉型成本問題，

現有制度亟待改革

回顧世界各國養老保險體制，不難看出，其特點均為“統籌統劃，以子養老“。而我國由于計劃生育這一基本國策，使得養老問題日益突出，以子養老變成了獨子養老。根據民政部和全國老齡工作委員會辦公室等部門的統計數據，2010年中我國老年人口增長5000萬，現正以年均近1000萬人的增幅快速增長。預計到2020年，我國老年人口將達到2.48億，老齡化水平將達到17%。到2050年進入重度老齡化階段，屆時我國老年人口將達到4.37億，約占總人口30%以上。

因此，我國在養老問題上已經沒有退路，現收現付絕非長遠之計，若只靠公共部門帶頭吃納稅人的稅收與財政收入，是絕對沒有出路的。嚴重的人口結構和老年贍養負擔，中國必須學會通過市場投資獲得養老金增值收益。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楊燕綏表示：“養老基金入市需要完善法治建設。在未來制定的養老基金條例中，中國養老金市場可以四六分，全國性的投資管理機構作為公共機構，管理40%的養老基金，組合高風險投資和公共項目的效果，確保養老基金的凈收益率能跑贏通貨膨脹和管理成本。另外60%養老基金委托商業法人機構管理，以其競爭業績換取資格和收益。兩類機構各負其責，具有競爭關系，由養老金投資者和受益人評價，在事實證明商業法人機構業績更好時，劃分比例可以改為三七開或者二八開。此外，立法、司法機關對挪用養老基金的責任人實施最高量刑原則，甚至可借鑒智利實施雙重罪的做法。

而筆者認為，養老金入市雖需謹慎，但卻刻不容緩，而尋求養老金改革的新方法，新思路也必須成為當務之急。只有從制度上解決轉型成本，提高國民工資收入，長積久累，脫離現收現付的尷尬境地，進一步做實個人賬戶。使養老金真正成為公民可自由支配，可自由繼承的財富，代代傳承，才是利國利民的根本，實實在在的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