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奶玉米蒸”,就是牛奶加玉米粉拌和后蒸成蛋羹樣,口味清淡,略帶甜味,是一道保護胃壁的菜。接下來居然是甜品“甜椒果露冰沙”,用黃甜椒打爛后加菠蘿汁做成的,裝在雞尾酒杯里很誘人。
主菜是“香酥雞樅佐蘑菇醬”、“法式黑椒排”。雞樅是從云南空運過來的,確保新鮮,做成一個百葉包的樣子。它是菌中之王,沿海城市的人很少有口福吃到,因它很嬌貴,離開本土后就會變質。我從阿城的隨筆集里得知,他在云南當知青那會兒,大清早翻過山頭去種地,半路上常能發現雨后的雞樅破土而出。此時,他只需找來幾根小樹枝,插在雞樅四周以示“名花有主”,后來者即使看到了,也不會再據為己有。當地風氣之純,可見一斑。但在昆明,想買新鮮的雞樅也并非易事。我特意去菜場尋訪過,最后只在超市買到油雞樅。它是將新鮮雞樅油炸后再油封裝瓶,以此來保證基本的風味。小心翼翼帶回上海,做面澆頭,燒豆腐,聊勝于無。
黑椒排其實是豆腐皮包猴頭菇,猴頭菇帶苦味,須煮4小時去苦味,用牛排刀切來吃,有隆重的感覺。
“意式番紅花燉飯蕪菁盅”是一道主食。我對意式飯是有點心怵的,他們總是將米飯煮成半熟,上海人謂之“夾生飯”。舊時上海人認為吃了夾生飯會跟人家吵架。若遇人說話生硬,就質問對方:“儂吃夾生飯啦!”不過還好,夾生的程度較輕,可以下口。番紅花又稱藏紅花、西紅花,原產地在西南亞,最早由希臘人人工栽培,現主要分布在歐洲、地中海及中亞等地,明朝才傳入中國。番紅花是將雄花的花蕊剝離后曬干制成,是名貴藥材,也是香料,有鎮靜、祛痰、解痙等作用。蔡瀾在一篇文章里也談及,并說古代用番紅花來給德高望重的高僧染僧袍,那得多少番紅花啊!我因長期頭痛,這幾天朋友送我一些,正在煎湯服用,而近年來歐洲廚師也將它用于做菜,增加色澤。蕪菁就是小圓蘿卜,大半只挖空后裝飯,紅花染紅了汁液,白的蘿卜,相得益彰,非常好看。
日本廚師炫技,自然少不了壽司。七品野菜壽司是盛在長條形紅黑兩色漆器上呈現在客人面前的,它們分別是番茄、牛蒡、杏鮑菇、京蔥、蘆筍、芋艿等。京蔥油炸后加醬略燒,很香,這也是這頓飯里唯一用油炸的食物,與上等的壽司飯一起入口,鼻腔里充滿了微焦的蔥香味。日本人很鐘愛牛蒡,認為是壯陽滋陰的大補之物,我國江蘇種植的牛蒡基本都賣到日本去了。我在江蘇沛縣領教過牛蒡,當地人是與雞蛋共炒的,或腌成醬菜下粥,但無論如何都覺得纖維粗,在嘴里盤多久也難以送下。但這壽司里的牛蒡幾乎吃不出粗纖維,又如高湯里煮過的蘿卜那樣綿密可口,一問才知道,加了烏梅汁煮了12小時!可見柿安耶果真用心至細。
這頓飯吃完,大大顛覆了我對傳統素食的印象,啟發多多,由此發現新素食的理念是積極創新的,不拘泥于傳統古法。以柿安耶為代表的新一代廚師視界開闊,勇于突破,法式、意式、土耳其式以及日式都可拿來為我所用,從食材到烹飪方法,都是開放的,多元的,也是兼容的,因此也是前瞻性的。這一點,很值得故步自封、自命不凡的中國廚師反思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