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美人魚”楊秀瓊

如果沒有日本侵華戰爭，假以時日她可能最終站在奧運會的領獎臺上。

楊秀瓊號稱“南國美人魚”，是上世紀30年代為國爭光的泳界巾幗英雄。她參加了1936年柏林奧運會，雖未進入決賽，但在比賽中打破了當時的全國紀錄。可惜的是，她不幸卷入政治，成了政治的犧牲品，那個動蕩的年代葬送了她大好的職業生涯和幸福人生。

游泳要看“美人魚”

楊秀瓊出生于1918年，廣東東莞縣楊屋村人。東莞號稱“游泳之鄉”，父親楊柱南就是當地首屈一指的游泳好手。楊秀瓊從小就表現出了極高的游泳天賦，“對水有一種特別親近的感覺”。

楊柱南發現女兒的游泳天賦后，就注意鼓勵她多多練習。1928年，為了讓楊秀瓊姐弟有更好的游泳條件以及參加正規比賽的機會，父親決定舉家遷居香港。他到南華體育游泳館工作，利用正規場地和訓練設施對楊秀瓊姐弟進行正規、嚴格的訓練。楊秀瓊的技藝得以不斷提高。

1930年10月的全港游泳公開賽給了楊秀瓊機會，她一舉奪得了50米和100米自由泳兩塊金牌。當時她年僅12歲，震動了整個香港，人們送給她“南國美人魚”的稱號。兩年后，楊秀瓊再度獲得全港游泳公開賽50米和100米自由泳冠軍。不久，澳大利亞體育協會邀請她參加表演賽，她在國際泳壇嶄露頭角。

1933年10月10日，中華民國第五屆全國運動會在南京中央體育場開幕。本次全運會增加了女子游泳和壘球比賽，共有2248名運動員參加，盛況空前。來自東北的短跑名將劉長春沖破日偽阻撓，代表東北參加比賽，讓全運會蒙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

楊秀瓊儀表端莊、身形優美，加上之前的出色表現，已在全國聲名赫赫。年僅15歲的她代表香港參加全運會。比賽當天，游泳館里坐滿了觀眾，貴賓席上坐著國民主席林森、第一夫人宋美齡等人。“美人魚”不負眾望，先在50米自由泳技壓群芳，接著又在100米仰臥泳、100米自由泳、200米蛙泳中奪冠，一舉打破全國女子游泳全部記錄，一人囊括女子游泳全部金牌。各大媒體迅速發布消息，楊秀瓊的芳名和玉照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

觀看比賽的宋美齡認她為干女兒，沒想到的是，這竟為她以后的悲劇人生埋下了禍根。

她開始應付一些社交活動，但并沒有放松訓練，保持了較好的競技狀態。

在1934年的遠東運動會上，楊秀瓊代表中國獲得50米自由泳、100米自由泳、100米仰泳冠軍，并與隊友摘取200米接力賽團體冠軍。她和亞洲球王李惠堂、短跑健將劉長春一起成為了20世紀30年代中國體育的領軍人物。

楊秀瓊容顏靚麗，又在香港度過了少年時期，是一名有現代意識的新女性。再加上身上籠罩的光環，她迅速成為京滬交際場上的風云人物。新聞媒體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密切關注，把她捧上了云霄。當時上海流傳著一句話：“聽戲要聽梅蘭芳，看球要看李惠堂，游泳要看‘美人魚’。”她經常成為各大雜志的封面女郎，她的穿著成為時尚標志。1934年12月的《良友畫報》整版刊登了當代十大標準女性的照片，楊秀瓊同“第一夫人”宋美齡、廖仲愷夫人何香凝、作家丁玲、影后胡蝶等人并列其中。

奧運會折戟沉沙

1936年8月，第11屆奧運會在德國柏林舉行。中國派出了93人組成的代表隊參賽，其中包括全國短跑男女記錄保持者劉長春和李森、自行車冠軍華僑運動員何浩華以及李惠堂領銜的中國足球隊。楊秀瓊是唯一一位女子游泳選手。

當時國民政府經濟拮據，參賽經費由政府要員和張學良、楊森等地方實力派捐贈，剩余經費由李惠堂率領國足轉戰東南亞進行表演賽獲得的門票收入湊齊。

代表團于8月1日從上海出發，經過17天的海上顛簸到達柏林，到達不久就投入比賽。楊秀瓊體力沒有恢復，其他選手也有類似情況，他們也沒有合適的訓練場所。國家貧弱，連代表國家的體育健兒的體面生活都無法保證。

在女子100和400米自由泳比賽中，楊秀瓊拼盡全力，再次刷新了全國紀錄，可畢竟與世界強手存在差距，在預賽中便遭淘汰。本屆奧運會，除了撐竿跳高選手符保盧進入決賽外，其他中國選手都在預賽中敗北。男足在預賽中雖頑強拼搏，上半場與英國隊以0︰0戰平，但在下半場因體力不支連失兩球；男籃則在預賽中四戰四負。

包括楊秀瓊在內的所有中國運動員、教練員和領隊，都在比賽中拼盡了全力，中國當時的體育競技水平無法與世界強國相比，但國人無法容忍代表團的無所作為。各種諷刺批評鋪天蓋地向代表團襲來。對楊秀瓊的諷刺更是苛刻。漫畫家魯少飛創作了一幅《捧蛋圖》專門諷刺楊秀瓊，不能不說這是當時國人的偏狹。

難逃悲劇命運

楊秀瓊拼盡全力卻在奧運會上鎩羽而歸，心情十分苦悶。她在1937年與號稱“北國第一騎師”的陶伯齡結婚，婚后與丈夫約定10年內不要孩子，專注于游泳事業。但盧溝橋事變的隆隆炮聲摧毀了楊秀瓊的愿望，“美人魚”因侵略戰爭的爆發失去了徜徉的海洋。

楊秀瓊夫婦此后一度輾轉于廣州、上海、香港等地，生活潦倒。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后，為振奮民族精神，政府舉行“全國游泳比賽”。楊秀瓊赴渝參加比賽，“美人魚”重振雄風，一舉奪得女子八項全能冠軍，可這次比賽卻讓她惹禍上身。

范紹增是四川勢力最強的軍閥，他酷愛網球，與孔二小姐過從甚密，還與宋美齡搭上了關系，認了歲數比自己還小的宋美齡做干媽。他觀看了游泳比賽，看中了楊秀瓊。

范紹增面諭蔣介石后，采用卑鄙手段將楊秀瓊騙至公館，強逼楊秀瓊離婚，再強娶楊秀瓊為自己的第18房姨太太。范紹增在《重慶日報》頭版上刊發大幅消息：“‘南國美人魚’楊秀瓊與川軍司令范紹增結婚”，在一側刊發一個小標題“陶伯齡與楊秀瓊離婚”，在消息邊上又加印了兩人簽署的“離婚書約”。

后來，范紹增更是制造出楊秀瓊貪慕虛榮的假相，讓她在國人心中良好形象毀于一旦。她成了國人眼中傷風敗俗、水性楊花的女子，不可能再在國內游泳界立足。后來楊秀瓊甚至采用自殘的方式吸鴉片，讓自己容顏枯槁，被范紹增拋棄，從而逃出了火坑。

但她的悲劇已經定型。逃離魔掌后，她返回香港，不久飄洋過海到了加拿大溫哥華定居。從此再也未踏上中國國土一步，于1982年10月10日凄涼地在異鄉逝世。

如果沒有日本入侵，也許楊秀瓊仍然可以在上海和南京繼續發展游泳事業，她還非常年輕，還能不斷提高成績。她在柏林奧運會上剛剛認識到與世界一流選手的差距，有了新的目標。她曾在刮著10級臺風的大海中暢游，可見其堅強的意志和超人的膽魄，或許假以時日，她會代表中國站在奧運會的領獎臺上，可惜身處亂世，造就了“美人魚”一生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