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外大使，最危險的職業

導語：外交是一份危險的職業。越是民眾情緒過激而政府又軟弱的地方，越需要外交官你走出圍墻，和人們進行互動。

今年年9月9日，以色列駐埃及大使雷瓦農連夜和80多位使館工作人員一起協同家眷離開埃及。與上任時的風光不同，此次離開是在極端保密和保險的情況下倉皇出逃。因為此前，數千名埃及民眾聚集在以色列使館前，憤怒的抗議者推倒了使館大樓前的防護水泥墻，闖入辦公大樓，造成3人死亡、1049人受傷，其中包括46名警察和士兵。

大使雷瓦農的離開雖然不算風光，但與另一位同行、美國駐利比亞大使克里斯多佛·史蒂文森相比，則幸運得多。史蒂文森失去了性命，被利比亞民眾用火箭彈打死在街頭。而釀成這場悲劇的，僅僅是一部被認為是侮辱了伊斯蘭教的電影。

外交官頻頻被虐殺

在外交史上，史蒂文森不是第一名遇害的駐外大使，在他之前，僅美國就有6位大使遇襲身亡，還有2位遭遇空難。當然這可能與美國強硬的“世界警察”姿態有一定關系。但即使是外交溫和、一向秉持中立的中國，外交官也難逃凄慘的命運。被稱為“中國外交史上第一人”的蔡公時甚至被入侵中國的日軍處以酷刑折磨致死，震驚一時，引得國際輿論嘩然。

慘案發生于1928年5月，日軍侵占中國濟南，3日下午，日軍將山東交涉署（當時的外交機構）包圍。晚9時，日軍50多人持械進入交涉署內，威逼工作人員交出武器，強行搜掠文件。時任中華民國外交官的蔡公時用日語嚴厲譴責日軍破壞國際法、粗暴侵犯中國外交機關及外交人員的行徑。

日本士兵用槍托將他打倒在地，并將交涉署內18個人捆綁起來，用刺刀向他們身上亂戳亂砍。蔡公時耳鼻均被割去，血流滿面。當時他忍痛高呼：“日軍決意殺害我們，唯此國恥，何時可雪？野獸們，中國人可殺不可辱！”日本士兵又將他的舌頭割下，并將他和同事們拖到屋外槍斃，焚尸后埋于交涉署院內。18人中，只有勤務兵張漢儒僥幸趁亂逃脫。

此次事件的慘烈程度在整個人類外交史實屬罕見，但在任職期間遇難的各國外交人員可謂數不勝數。即使沒有受到性命威脅，只要雙方稍有理念沖突，最先受到波及的也必是外交人員，輕則被驅逐出境，被列為不受歡迎的人更是層出不窮，甚至出現“兩國交惡，必拿來使出氣”的現象。

外交官的工作越來越不安全

在外人眼中，外交官往往意味著衣著光鮮、侃侃而談，他們時常參加宴會，品嘗香檳、美食，觥籌交錯間表達自己代表的政治觀點，幾乎代表了上流社會的一切。但人們很少關注到他們的另一面——危機四伏的生活。

美國駐伊拉克大使館的副領事瑪雅·迪亞茲這樣描述她在伊拉克的生活：“我從來沒有離開過‘綠區’（美軍控制下的所謂安全區域）。在我們的大樓附近經常有迫擊炮打過來，我在靠窗戶的辦公桌旁都能明顯感覺到玻璃的震動。情況緊急時，我們會躲進地下室，那里和地面隔著三堵墻，每堵墻都很厚實。有時候，我們就坐在里面，任憑墻在顫動。”

事實上，外交官并非只在發生交戰的敵對國才會身處險境中。1999年5月8日，中國駐貝爾格萊德使館不幸成為北約在對科索沃的轟炸行動中的受害者。一架北約B—2轟炸機使用五枚精確制導炸彈轟炸了中國使館，造成使館嚴重毀壞，20多名使館工作人員受傷，三位中國記者不幸遇難。

有時，一國為了表明政治態度，甚至會把其他國家的外交官當成首要的打擊對象。難怪英國一家知名網站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外交官與礦工、維和士兵被認為是當今社會三大最危險的職業。美國前駐肯尼亞和危地馬拉大使普魯鄧斯·布什奈爾也認同這樣的調查。他為《紐約時報》撰寫了一篇名為《政府應該讓外交官的工作更安全》的文章，表示：“外交是一份危險的職業。你不可能指望關起門來，用外交辭令和其他政府的同行悄悄交談，借此產生影響力。你也不可能通過在華盛頓遙控的方式把政府的價值觀傳播到其他地方——尤其是那些情緒過激、政府脆弱而槍支泛濫的地方。你必須走出圍墻，和人們進行互動。我們很清楚，這有可能讓我們面臨傷害。”

在美國國防部的大廳里，有一面黑色的大理石墻，上面刻著那些在海外因公殉職的人的名字，其中外交官占了很大一部分。自從2001年“9·11”事件發生以來，被認為太危險而不宜攜帶家屬的美國駐外使領館數量驟然由10個增加到21個。這些使領館不僅有美國駐阿富汗和伊拉克使館，還包括美國駐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波黑、中非共和國、利比里亞、布隆迪和蘇丹等國家的使館。

即使面臨著這樣那樣的危險，外交人員仍然熱情投身這項工作，正如普魯鄧斯所言：“盡管聽上去很矯情，但我們的外事人員真的相信他們可以改變局面。他們承載著一個國家的領導力和軟實力，努力通過和平的方式與暴力行為做斗爭。”

一個成功的外交官，不僅能最大限度地維護本國利益，而且對一定范圍內的和平氛圍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各國政府也在努力讓外交事務相對安全，不管是加強使館建筑強度和硬度，還是各種對移動通訊設施和安保技術進行投資。

大使被殺意味著什么？

中國自古就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古禮規則。早在戰國混戰時期，交戰兩國對待彼此的使節依然以禮相待。除了古人對“禮法”的敬畏之外，最主要還是出于對長遠利益的考量。

殺掉大使就能達到政治目標了嗎？還是反倒會讓矛盾更激化？歷史證明，一國大使在駐在國被害是外交意義上的極端事件，它往往標志著更大的沖突，因為大使被殺的政治象征意義非常嚴重。

美國駐利比亞大使遇難后，奧巴馬表示美國將會把兇手繩之以法，國務卿希拉里也要求相關國家領導人“盡其所能”恢復安全秩序，追究沖擊美國外交機構示威者的責任。駐班加西領事館遭沖擊后，美國防部已經派遣一支快速反應小組前往利比亞，增援當地美國外交機構的安保工作。

中國唐代兵法大家李筌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先王之道，以和為貴；貴和重人，不尚戰也。”意思是說古代圣王治國安邦之道，是以維護和平為可貴；倡導和平和珍重人的生命，而不是一味地崇尚戰爭，使用暴力方式。“貴和重人”這條原則，還是首先要適用于駐外大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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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國防部的大廳里，有一面黑色的大理石墻，上面刻著那些在海外因公殉職的人的名字，其中外交官占了很大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