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記事

那一秒的呆滯，是心失去了方向，還是我青春的通告即將上演？那一天的掙扎，是夢的不屈服，還是我年輕的歲月將有所改變？那一年的堅持，是恨的不自覺，還是我漸熟的心智將煥發光彩？

一年、兩年、三年。

我在記錄，我在成長，我——是特崗教師！

我，在尋找我的路！

一、那一秒

2009年9月1日上午10點3分26秒，手里的碳素筆停滯在空中，腦海一片空白！

一秒鐘，就讓我靜一秒鐘吧！一秒鐘，或許對于許多人來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但我需要這一秒鐘。這一秒過后，我會是誰，我會成為誰？看著眼前一式三份的特崗聘用合同，看著甲方乙方的空格，我沒有顫抖，我沒有躊躇，我只需要多一點點的堅定。一秒鐘，一秒鐘的空明，一秒鐘的肅穆，這是我的“儀式”——這是值得紀念的時刻，這是需要祈禱的時刻，這是屬于我自己的時刻！這一秒過后，我會知道——我是誰！

2009年9月1日上午10點3分27秒。我從呆滯中醒來，我沒有失去方向，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這一秒，值得紀念；這支筆，值得珍藏！在乙方的簽名處，我用敬畏的態度讓自己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2009年的特崗教師。每一筆，我都用一秒鐘去書寫，讓那一秒成為那一筆的專屬紀念時刻。21秒過去，再加上一個紅色的手指印，我宣布：我，李毅，1986年11月12日生，于2009年9月1日正式成為一名特崗教師！

二、夢

這是投身山區教育前的最后一晚，在自己已輾轉了多年的床鋪上，有些興奮、有些期待、也有些感慨，但最終還是懷著那個夢甜甜睡去。

夢中，已踏上青春的征程，車在疾馳，我在向身后熟悉的世界揮手，我沒有在告別，因為我很快就會回來！我相信：我很快就會回來——我親愛的縣城！

但突然間我又在車后駐足，看著車子向前狂奔，我卻紋絲不動。沒有追趕、沒有呼喊，只是默默駐足。難道，我的潛意識里一直想逃避嗎，夢里的我也在不斷發問，問自己心里是否真誠對待自己！這，是我的選擇嗎？

夢醒了，看著自己還在熟悉的床上，心里溢滿了幸福！但又有一種輕視自己的念頭突然冒出：年輕人，還害怕在哪生根發芽嗎？路，還得靠自己拼闖，何必計較在什么樣的環境拼打！

三、路

一早，就在父親的陪同下到汽車客運站買好了車票。看著車站站牌上兩地間的距離——51公里，心想，很快就可以到吧，才51公里嘛！

車開始前行，父親沒有招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注視著我，注視著我將前行的路。父親的目光落在了群山的頂端，似乎在對我將到達的地方訴說著對我的關心、寄托對我的關照。我也隨父親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滿眼的煙霧繚繞，是滿眼茫然的夢想。我把目光收回到眼前的這條路，這是出縣城的公路，不寬，但至少經過了混泥土的澆灌。隨著路遠望，山腰間一條條灰白色的環帶消失在山腰的那一頭。我想，山的那邊就是我要踏上的土地吧，我們不過只是一座山的距離！父親送行的身影已消失在林立的建筑后，那條硬化路突然顯得好顛簸。原本就不寬的公路頓時只剩下了一半的寬度，山路卻在翻滾的車輪下挺直了腰，增加了它的陡度，似乎要考驗想要越過它去追逐夢想的人。

車輪在轉動，我的思緒凌亂。回想自己曾要選擇的路，感覺現在蜿蜒在山間道路的自己離夢想的世界越來越遠。一種將要被淹沒的困惑與懼怕不禁升起。路旁的風景確實很美，而我卻將它們擋在了心外，獨自處在回憶里。

我曾經即將簽下國企的合同，但被母親的來電擋住。“孩子，回家鄉吧，家鄉需要你，我和你爸也需要你……”選擇，永遠都是選擇，讓我們失去了方向。我永遠記得母親的那個故事，那個為了照顧我們而不舍地辭去教師工作的故事。當年姐姐出生時，母親因為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備受冷落和鄙夷，多少次母親下班后趕十多里山路跑回家中卻發現姐姐從床上跌下竟無人照管，她無奈辭去了工作。我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絕母親。這是母親那份未完成的愿望啊！第二天，我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家鄉，努力復習考試后，走上了特崗教師這條路。

車還在顛簸中前行，一個小時過去，絲毫沒有即將到達的征兆。我開始懷疑那51公里的確切性，開始擔憂自己選擇的這條路，開始害怕自己以后的人生前途。這時心里感覺自己和家不再只是一山之隔，而是完全被重重高山所包圍——我無法再逃脫！

終于走進已歷經歲月的學校大門，老教師們的熱情讓我掙扎了一路的心緒開始有些釋然。我下定決心：我不會倒在惡劣的環境之下！這一天的掙扎，是我年輕的心的不屈服，更將是我勇于擔當的年輕歲月的起點！

四、這三年，那些事

這三年，那些事，讓我漸漸成長。我苦惱的淚水，頹廢的嘆息，被孩子們純真的心慢慢融化。

1. 工作？事業？

我想干一番事業，我得到了一份工作！工作和事業，有區別嗎？有，我想要的是事業！我努力地為孩子們打造著前行的大路，和他們交心成了我的重點課，但當日子一天天過去，當付出后的收獲一天天杳無音訊，我如坐針氈。當初夢想的人生價值已覓尋不著，想要的富足生活和精神的充實也遙遙無期。任教的第一個月，是我心理的考驗期！

人們說：知足常樂！或許是我自己追求太多，可是我總感覺自己失去的更多。看著其他大學同學每月的高工資，看著老同學每天的閑適生活，我的心里難免波濤洶涌。想過要離開，才發現自己的腳步已經適應地停留在了教育這個世界里，心已經停泊在了孩子們的前進之路上。于是，讓年輕的自己學著放下，學著去擁有。

2. 我的“成人禮”

我是一個浪漫的人，喜歡和朋友的相聚，也習慣了朋友在身邊的陪伴與互勉。擔任特崗教師后，遠離了那些熟悉的面孔，23歲生日的迫近，不禁讓我惆悵。

那一天，天氣晴朗，深秋的氣息在山里蔓延，我的寂寞與惆悵在胸間肆意潑灑。晚自習過后，我的孤單派對開始上演：一杯清茶，一本相冊，窩在椅子里，回憶青春的旅途，祭奠消逝的歲月！看著大學里的青春留影，把目光轉向墻上的壁鏡，似乎感覺三個月的時間，消蝕了自己的青春容顏，帶走了那個陽光男生的臉上光彩。頓感歲月的無情，生活的艱辛。

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寂靜被瞬間打散。是他們，可愛的孩子們，臉上堆滿的笑容是如此純真，這種笑容，足以融化一座巨大的冰山，何況是一顆年輕的心。孩子們的到來，讓我摸不著頭腦。“老師，生日快樂……”孩子們從嘴里喊出的清甜祝福讓我無比驚訝，我并未向任何一個學生說過自己的生日啊！哎！孩子們竟這么有心地得到了這個“秘密”！

沒有貴重的禮物，沒有華美的包裝，孩子們用最純真的心和最機靈的腦瓜給我帶來了最好的生日禮物。每個孩子都從家里帶來了一個雞蛋，并用五彩的畫筆在蛋殼上畫上了他們心中最美的笑臉。用一個別致的盒子把這些微笑收好，我默下決心，要把這些雞蛋都制成蛋殼標本保存起來！多么珍貴的禮物啊，多么美好的創意啊！我不得不為孩子們的精神所折服。更重要的是，讓我這顆漂泊不定的心落在了這所山間的學校，落在了這些孩子們的成長之上。我似乎一夜間變得成熟起來，不再煩躁、不再不安、不再猶豫，心里滿溢對孩子們的責任和使命。我也開始堅信，自己的努力就在別人眼里，就在孩子們心里，也在自己的生命里！

我把這一個生日，當做人生的“成人禮”。孩子們給我的感悟，足以讓我在教育的路上不斷成長、茁壯、繁盛！

3. 那一聲聲“哥哥”

作為家里最小的成員，家人一直以弟弟、小兒子的稱謂來稱呼我。習慣了別人的照顧，習慣了自己的原有角色，面對這些童真的學生，我顯得有些不知如何處理師生之間的關系，不知如何去給予他們最需要的關愛，只有自己硬著頭皮慢慢和孩子們交流。在交流中，我知道了孩子們的理想，看到了他們家庭的不幸，明白了他們內心的掙扎，也激發了自己內心中作為一個“長者”的關愛。

在這閉塞的山間小鎮，單親家庭的小孩、留守在家的孩子、疾病纏身的學生，讓這個班級也缺少了一種愛的氛圍。作為一個任課教師，我深感自己身上有著讓孩子們健康快樂成長的責任。一開始，我讓作業本成為我和學生交流的工具，在每次批改完作業后，就給孩子們留下一些問題或鼓勵的話語，沒想到孩子們非常喜歡和我交流，他們主動到辦公室、教師宿舍找我聊天，告訴我內心的困惑。我則引領他們走進愛的世界，讓他們敞開心扉。當一個父母離異的學生在我的開導和幫助下，再次叫出那一聲“媽媽”的時候，他滿懷感激地對我說“哥哥，謝謝你！”我頓時呆住了，是對這個稱謂的不習慣，更是對自己付出的肯定。慢慢的，班上的孩子竟都親切地叫我哥哥。

作為特崗教師的第一年，我有自己的徘徊，也有自己的堅定，同時，也開始收獲童真的感恩！

4. 當愛情遠走

在這個遠離市區的山頂，我很欣慰，有一個身影總在遠方為我守候、給我加油，在我頹廢的時候她總能做我的傾聽者，讓我的心里不再堆積不快和失落。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失去深愛的對方，當我在電話這頭聽到她的抱怨時，我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能給她想要的。我們輸給了距離，輸給了事業，輸給了前途。她想要的是一個能干出轟轟烈烈事業的偶像，想要的是一個能給她舒適而溫暖的家的老公。而我，在這高山之巔，固守的只是一間小小的宿舍，沒有車、沒有房、沒有前（錢）途，我已經遠遠落在了她的身后。我想辭職，想去追尋，想去挽回，但看著父母的期望，想著學生們的未來，想著當初為什么選擇來到這里，我停下了腳步，默數幸福的往事，銘記傷心的結果。

5. 一封信，一個信念

苦樂參半的生活，不會讓我們一直活在悲痛中，它會讓我們破繭成蝶，再一次確立前行的信念。

一個調皮孩子的話語，讓我覺得自己該做一個小結了。這個自小就和奶奶同住、從不被父母關心的孩子在和我多次交流后，開始把愛融入心中，送給我一個受用一生的信念。在孩子交來的作業本上，他整潔地寫道：老師，在我固執地認為自己的生命里只有奶奶的時候，您的真誠和關愛讓我的世界又多了一個你，盡管我在班上是那么不起眼，您卻把我在自我放逐的邊緣緊緊抱住，讓我進入到另一個世界，您的“一個都不能少”的關愛我會永遠銘記，您放心，我會融入這個班級，融入這個社會，將有許多朋友，我一定會進步的！

“一個都不能少”，多好的話，我驚嘆于孩子的洞察，但又羞于自己并未把這句話作為信念，只是盲目地對孩子們多一些關心。我這時的心里，不再因愛情的離去而困擾，因為我知道，不久的將來，我會幸福的，一定會！現在孩子們更需要我！

作為特崗教師的第二年，有悲傷，有失去，也有自我的反思，但這些都將被“一個都不能少”的信念融化，我也將在黑暗之后獲得新生！

6. 那些拼搏的日子

轉眼青春，轉眼初三。

孩子們的戰斗號角已然吹響，他們奔波于食堂、教室、宿舍的三點一線間，穿梭于朝陽與夕陽的縫隙間。而我，也要陪伴著他們一起走過這些最充實的日子。

教學樓前的考試倒計時，每天都用最簡單的減法向學生敲響著前進與奮斗的鐘聲。每天，我都會帶一個笑話進入課堂。看到孩子們傻傻大笑的臉，我也看到了他們心里的暢然！

每天早晨，我和他們一同醒來，在陽光下為他們祝福，給他們鼓勵；夜深了，我會陪著孩子們刻苦復習，抓住時間的尾巴。我盡力扮演好自己作為哥哥的角色，也為了我當初簽下名字時的承諾！

五、尋找我的路

回首三年前的那個早上，碳素筆在空中停滯的那一秒，我的心緒復雜難述；回想三年前的那個中午，汽車在山路上緩行的兩個小時，我的態度不再退縮。

三年后的現在，我即將從一名特崗教師變為事業單位編制的正式教師。服務期滿的我，面對前面的路，又到了選擇的路口：我該繼續順著這條教書育人的道路走下去，還是要讓自己再為青春搏擊一回？我想，不管自己將選擇哪條路，我都不再猶豫、不再后悔、不再頹廢，因為“一個都不能少”的信念可以讓我在教育的世界全力以赴，也可以讓我在其他的領域全身心投入。

其實，我深知自己已經找到了一直尋覓的路，也就是自己的信念之路，在信念的指引下，我將勇往直前、乘風破浪，收獲無限風光！

（作者單位：云南省石屏縣牛街鎮牛街中學）

（責任編輯：邢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