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瑪麗蓮·夢露讀書的照片,隔三差五就會出現在微博世界,供人們贊美。的確,從照片上看,她的閱讀很有廣度及深度,她讀《尤利西斯》,讀《草葉集》。盡管翻遍她的幾本傳記,都找不到對她閱讀習慣的描述。當然,重點在于,人們為什么急于證明瑪麗蓮·夢露熱愛閱讀和寫作?因為人們忍受不了性感僅僅作為性感存在,得證明性感背后大有深意,得證明她是有意為之,得說明自己在接受性感信息時是有選擇的。脫掉一件衣服,就要主動或者被動地穿上另一件衣服。
目前看來,干露露還沒能為自己穿上另一件衣服。她17歲進京,2007年開始陸續參演電影電視劇,最輝煌的演出履歷,是在《唐山大地震》和《形影不離》中跑龍套。但她的影視奮進史,在2011年宣告中斷——2011年情人節當天,她母親雷炳俠為她拍的征婚視頻出現在網絡上,引起極大轟動;3月28日,母女倆出現在了星空衛視脫口秀節目《Lady呱呱》中,雷女士現場拋出諸多私人生活細節,并大爆粗口,最后失控毆打女兒,這段刺激、怪異的未正式播出版現場視頻,讓干露露和雷炳俠一夜爆紅。
從此,裸露、大尺度的談話,成了母女倆行走江湖的武器。干露露成了裸露界的Ladygaga,人們對她懷有裸露期待,等著看她怎么裸、如何裸,并準備好了各種批評和痛罵。前不久,干露露在廊坊參加商業活動,因為穿得過于嚴實,導致微博上盡是抱怨。隨后,她兩次參加車展,以駭人眼球的穿著,引發廣泛的討論。
痛罵她是容易的,但我想起最近第二次獲得“金棕櫚”的導演邁克爾·哈內克早年的電影《趣味游戲》,在那部電影中,少年殺人狂幾次脫離劇情,向觀眾發問:“你覺得怎樣?”哈內克想探討的,或許是現代傳播條件下,一部分暴力的驅動力,它或許來自隱蔽的、潛藏的觀看者,是他們引起的。就像S和M是捉對出現的,就像供和需須臾不可分離,干露露的存在和走紅,我們不能完全免責。問題在于,在當下的影像沒有分級,人們經過多年熏陶教育,自覺地認為自己無權接受這種信息的時候,她沒能給觀看者提供觀看的理由,她經營的是一種刀尖舔血的營生。
必須要洗白,必須給自己穿上另一件衣服。她拍攝公益寫真,呼吁“關愛乳房健康和美麗”,在金星主持的《金星撞火星》中,她痛哭流涕地傾訴自己在男人那里受到的傷害,雷炳俠則高呼“我們實在是沒路可走了”,打算用社會譴責的方式,引起共鳴和支持。
但這遠遠不夠。她們根本不是此道中人,與她同時出名的蘇紫紫,比她們有算計。她游走在傳統藝術和行為藝術的邊緣,每一次出鏡,都有著精心設計的形式感,蜻蜓點水般地涉及到“男權女權”、“觀看”等等議題,她也給自己貼上了“社會的敵人”、“反抗男權”、“以赤裸面對社會的觀看”等等標簽,假以時日,另一件衣服自然牢不可脫。
毫無疑問,干露露沒能力讓自己脫離“低俗”的標簽,沒能原地升天。問題是,我們能不能接受低俗僅僅作為低俗存在?能否不給低俗附加意義?能否泰然受之?顯然,經過多年訓誡調教,我們還沒有這種自覺,這種自覺要很久以后才會到來。在這種自覺到來前,干露露走的,只是一條不可持續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