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波黑戰爭特別是其中的種族屠殺,可謂冷戰結束后歐洲歷史上最慘烈和幽暗的一頁。4月6日,是波黑戰爭20周年紀念日。波黑首都薩拉熱窩舉行紀念儀式,組織者在大街上整齊地擺放了11541把紅色的椅子,每把椅子代表了一名薩拉熱窩被圍困時的死難者。
但在波黑塞族共和國內,塞族人并沒有給予同等紀念。就像2012年3月1日波黑獨立20周年的日子,也同樣只有克族和穆斯林在紀念。
波黑原來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1991年6月起,南斯拉夫開始解體。波黑(前南6個共和國之一)穆斯林、塞爾維亞和克羅地亞3個主要民族就波黑前途發生嚴重分歧:穆族主張脫離前南獨立,建立統一的中央集權國家;克族也主張獨立,但希望建立松散的聯邦制國家;塞族則堅決反對獨立。1992年3月3日,波黑議會在塞族議員反對的情況下正式宣布波黑獨立。4月6、7日,歐共體和美國相繼予以承認。塞族隨即宣布成立“波黑塞爾維亞共和國”,脫離波黑獨立。波黑3個主要民族間的矛盾驟然激化,導致戰爭爆發。戰爭持續到1995年12月,造成430多萬人口中的27.8萬人死亡,200多萬人淪為難民,直接經濟損失450多億美元。
時至今日,戰爭的真相還不能說已經完全揭開。一個接一個“萬人坑”被發掘出來,1996年成立的尋找失蹤人員國際委員會也一直在通過DNA確認無名遇難者,當時的波黑塞族共和國總統卡拉季奇和塞族軍隊總司令姆拉迪奇也已被捕。只有塞族一方被要求承擔大屠殺責任,而當時同樣在進行殺戮的穆族、克族,由于被歐盟、聯合國認定是被鎮壓的一方,無需承擔任何罪責,也無需在本族中捉拿戰犯。
戰后簽訂的《代頓協議》雖然規定波黑繼續作為統一的主權國家存在,但由穆克聯邦和塞族共和國兩個實體組成,它們各自擁有自己的政府、議會、軍隊和警察部隊;聯邦一級由三大主體民族各派一名代表組成三人輪流坐莊的主席團,下設部長會議(政府)和議會。雙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和平的局面,差不多是一種“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對真相的揭露和反思顯然無從談起。而真相與寬恕,是達成和解繞不過去的門。
這樣一種各自為政的狀態,事實上是進一步強化了各自的民族認同,不利于民族和解與融合。這樣一種類似于“民族區域自治”的政策,事實上就是鐵托時代的民族政策,最終造成了南斯拉夫的解體和之后民族矛盾的激化。
一戰前根本就沒有南斯拉夫,克羅地亞和斯洛文尼亞是奧匈傳統領土,戰后協約國為了獎勵塞爾維亞,把戰敗國奧匈的克、斯、波三地交給塞爾維亞,才形成南斯拉夫。可以說,大家各自的民族認同是強于國家認同的。在鐵托時期,南斯拉夫主要是三部分: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塞爾維亞。此時的塞爾維亞,占南斯拉夫大部分的人口。鐵托自己是克羅地亞人,為了壓抑所謂的“大塞爾維亞主義”,人為從塞爾維亞中分出了黑山、馬其頓、波黑。又在歷史上首次承認“講塞爾維亞語的穆斯林”為另一民族),并據此建立了波黑共和國。而對二戰和之前各民族之間互相殺戮的是是非非,則極盡回避掩蓋壓制之能事,來換取表面的團結。結果是各民族都不滿意,只是因為有鐵托的權威,大家才勉強湊合在一起。因此,南斯拉夫的解體和矛盾的大爆發,差不多是必然的事情。
近些年,描述波黑戰爭的文藝作品大量涌現,包括電影《獵狐行動》、《無主之地》、《血與蜜之地》,小說《薩拉熱窩的大提琴手》等。在《無主之地》中,友善之情剛剛萌發就被仇恨所扼殺,殘酷的戰爭使不同陣營的普通人互相仇視,主人公反躬自問: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在瞄準器里打交道呢?
波黑已經獲得了20年的和平,但在這一被稱為“火藥桶”的地方,誰敢說那些五花八門的狹隘民族宗教情緒和過去結下的舊恨新仇已經煙消云散?誰又能保證一旦有風吹草動,“火藥桶”里不會出現新的“姆拉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