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的普利策特寫攝影獎是一組伊戰歸國的美國老兵斯考特的照片,共49張,有噩夢后的表情,有割腕自殺后長長的傷口……他陷入戰爭的負面情緒無法自拔,為關心他的伙計感到驕傲,為戰爭中做過或沒做的事情負疚,后悔自己沒有重傷,也沒有戰死……
斯考特患的是典型的創傷后應激障礙癥(PTSD)。不僅是戰爭,經歷或目睹一些自然災難也會導致PTSD的癥狀,這些癥狀表現在反復夢回災難現場,持續數月的失眠、易怒,用更文藝的腔調,可以將之稱為——嚴重缺乏安全感。
長久以來,戰爭與PTSD一直糾纏不清。目前公認最早的PTSD患者是希臘歷史學家書中一位公元前5世紀的老兵,經歷了戰爭、目睹了很多死亡后,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這位老兵的眼睛卻莫名其妙地瞎了。
PTSD的正式命名始于上世紀70年代,受一個越戰老兵權益組織之托,紐約醫生沙坦(Chaim F. Shatan)寫了篇醫學社論——《越戰綜合癥》,發表在1972年5月6日的《紐約時報》上。這篇文章的開頭,沙坦寫了他的一位病人,一個越戰老兵。從戰場回來后,老兵懼怕這個世界,懼怕那些“看上去如此相似,卻敵友難辨”的人類。在人山人海的時代廣場,老兵安慰自己:放松,那都是朋友,這里是美國,不是越南。
發明了“越戰綜合癥”概念后,沙坦發現這種疾病并未被寫入美國《精神類疾病診斷手冊》,在他的推動下,該癥以PTSD之名寫入該手冊第三次修訂版。沙坦死于2001年,11年后的今天,有數據顯示,親歷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的老兵,大約每5人中就有一個正在經歷不同程度的PTSD癥狀。分析認為,士兵們在戰場時,不斷被教育要勇敢,從戰場歸來后,曾被壓制的恐懼像被放開了的彈簧一樣釋放出來,“癥狀持久,不易痊愈”。
進化心理學家認為,恐懼是我們祖先進化出來、躲避危險的一種能力,因為恐懼,我們才學會了躲避野獸、避開危險源,而在PTSD患者身上,災難超過了他們的承受能力,源自“害怕、無助和恐懼”的過激反應給他們帶來了持久而綿長的恐懼。不過,即使面對同樣的災難場景——戰爭、颶風、地震甚至恐怖襲擊,有些人更易發生PTSD,而另一些人則不易失去平衡的心境。人們堅信,這些差異,一部分來自遺傳,一部分來自成長環境。
4年前,美國埃默里大學一個研究低收入人群情緒的研究組找到了一個相關的基因。研究者讓一批連續兩年頻繁出入于醫院的低收入病人填寫問卷,問題包括:兒童時期有沒有受過虐待,有沒有經歷過其他恐懼場景。之后,由心理醫生用量表檢測這些人有沒有PTSD癥狀。臨走時,病人還被要求留下唾液樣本以作下一步的DNA檢測之用。
經過3年時間,分析了762個樣本,研究者發現,那些報告自己曾在童年受到虐待的病人中,PTSD發生的幾率大約是普通病人的兩倍。而這些病人中,如果一個名叫FKBP5的基因發生突變,他們正在承受PTSD恐懼的幾率又會大大增加。
FKBP5基因是埃默里大學對PTSD研究的產物,它與個體在壓力下的荷爾蒙水平有關,后來的研究發現,這種基因也跟焦慮、抑郁、恐懼及幾乎大部分我們稱之為負面程序的心理有關。那么,FKBP5是罪魁禍首嗎?當年接受《科學》雜志采訪的一位心理學家解釋道:“僅僅基因突變并不會讓人們更脆弱,只有當基因突變與童年受虐待結合,才會導致脆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