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翔 我沒什么還需要證明的

52歲的費翔坐在面前，不能用“帥”來形容，這個字用在他身上太輕了。年齡、閱歷和經(jīng)驗累積出的練達安定，對男人來說，比好看更具質感。

“我已經(jīng)不是25年前上春晚的那個小伙子了，我是一個中年人。”只是少有中年人像他這樣挺拔，能夠將一件長袖襯衫穿得那么灑脫。

他的好身材來自鍛煉和克制，這么多年來，面食和甜點他基本不碰。他不避諱年老，但在退休前，他得在觀眾面前“比較像樣”。

這個自我克制的老牌偶像在新近上映的電影《畫皮2》中自毀形象，戴著頭套、粘著長指甲，扮演了一個類似“伏地魔”的恐怖角色——天狼國國師。

“好玩嘛！我這個年紀，已經(jīng)沒有什么需要再去證明的了，工作，就是好玩。”

找到讓自己舒服的位置

1982年踏入歌壇的他，黑發(fā)飄逸，美目迷離，現(xiàn)在他說自己“只能演帥哥的爸爸了”。拍照的時候，他會主動往后站，“給那些漂亮的年輕人讓位子。”

上帝從你那里拿走一些，是為了給你更好的，那份從容自得便是歲月饋贈的。

他跟這些行內的年輕人一樣，擁有過山呼海嘯的“萬人迷”時代，可“根本不快樂，很心虛”。

中美混血的他算得上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高中畢業(yè)后，才去美國念書”。

1981年，張艾嘉的戲劇節(jié)目《11個女人》系列之《去年夏天》招募男演員，21歲的他憑借一張漂亮面孔贏得角色。

隔年他出了首張個人專輯《流連》，“就拿了金唱片獎，一夜之間紅遍了臺灣和東南亞。”

“藝人容易被人氣綁架”，多年后，他指點歌壇后輩，告誡他們不必太在意曝光率。

但在當年，他同樣患得患失。

“觀眾對你的期待從零陡然升到100，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唱片合約一張接一張，演出接連不斷。

“我沒有受過專業(yè)訓練，真的不具備足夠經(jīng)驗和演繹能力來面對觀眾”，他只能在錄音的同時苦練聲樂技巧，緩解自己的心虛。

一到現(xiàn)場演唱，壓力就驅之不散。“錄音室里可以一遍一遍地唱，實在不好，后期還可以修。到了現(xiàn)場，我真的沒有把握能夠發(fā)得出觀眾期待的那個聲音……”

并沒有人在現(xiàn)場為難過他，只要他出場，臺下就是歡呼。歌迷們漲紅了臉把手拍得通紅，誰會在意自己的偶像偶爾跑調呢。

1987年，他登上央視春晚，此后旋風一般紅遍大陸。其后3年，他在大陸地區(qū)推出了5張專輯，開了六十多場演唱會。

那幾年毫無疑問是他演藝生涯的巔峰，“成名后，觀眾會給你放水，只要你出現(xiàn)，他們就滿足了。”他沒有因此安心，反而感到更大的虛空。濫竽充數(shù)的感覺越來越難以忍受， “我想站得穩(wěn)穩(wěn)地面對觀眾。”

30歲那年，他只身去了紐約，在如日中天時給自己摁下了暫停鍵。

這個選擇讓他永遠退出了一線明星的陣營，卻終于找到了讓自己舒服的位置，令他受益至今，“在工作和生活中有了一個很好的平衡。在紐約，我是普通人，回國了，我就快樂地做‘費翔’。”

藝人與歌迷的關系需要經(jīng)營

很少有人知道他大學時第一個專業(yè)是醫(yī)學，進入演藝圈后，他像個外科醫(yī)生一樣，冷靜地解剖藝人與歌迷之間的關系。

“藝人很容易活在泡沫里，你周邊所有的人都跟你說你很棒，你做得太好了，很容易昏頭，找不著北。”

他也這樣暈頭轉向、自我膨脹地過了幾年，但很快恢復了理智，“我一直在觀察身旁的，還有其他我喜歡的藝人，研究他們跟觀眾之間的關系。”

他最愛的是梅麗爾?斯特里普——這位電影史上最杰出的女演員，一年只拍一部電影，三十多年的婚姻生活穩(wěn)若磐石，從不讓丈夫及4個孩子在公共場合曝光。

“我特別高興她今年獲得奧斯卡，她就一直在做她該做的事情，安靜生活。每一次面對觀眾都是拿作品說話。”

“藝人跟歌迷之間的關系需要經(jīng)營，”他的藍眼睛真美，年輕的時候，他迷離憂郁的眼神輕易就能“殺死”一眾女歌迷，現(xiàn)在，他的眼神深邃，藏著歲月的秘密。

“我有信心每一次出現(xiàn)在觀眾眼前，帶給他們的都是好的。就算間隔很多年，他們也不會把我忘了。我就有這種信心。”

他的鎮(zhèn)定自若與這個慌張忙亂的時代、與他所處的那個急于變現(xiàn)的行業(yè)簡直格格不入。

1997年，他歷經(jīng)百老匯的歷練，回到北京參加慶賀香港回歸的演出，已經(jīng)感覺到世界在變。

人民大會堂里，他唱現(xiàn)場，一開口，“天邊飄過故鄉(xiāng)的云……”那聲音又穩(wěn)又正。可是，沒有人在乎他7年間的進步，沒有多少人留意這聲音氣韻的變化，因為，他“過氣了”。

他回到紐約，繼續(xù)百老匯的演出。一個人的生活安靜也寂寞，他養(yǎng)了一只白貓，每天回家，“至少有一只貓在等你”。

這卻是他想要的。

“我年輕不懂事的時候，跟葉倩文談戀愛，就被報道得……”他不懂得設防，也不知如何應對，“非常難受，也影響了她的事業(yè)。畢竟她那個時候也是剛剛出道。”

他從那時起下定決心，“我喜歡這個行業(yè)，可是我不能讓我的私人事情跟這個攪和在一起，我必須非常嚴謹?shù)鼐S護自己的空間。”

他從教訓中習得技巧，牢記于心，此后都謹慎自守。

他虛弱的自信心在百老匯得到完全的證明與充實：他和三百多位應試者一起，通過層層考試，靠著自己的現(xiàn)場表演拿到固定演出合約；他跟大師學習演唱技巧，正確的發(fā)聲和嗓音控制，使他能唱到現(xiàn)在。

他重返流行歌壇，帶著小試牛刀的愉悅和輕快，“我可以唱《故鄉(xiāng)的云》、《橄欖樹》，甚至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同時也可以帶給他們百老匯的經(jīng)典曲目。藝人必須一直往前走，不能停頓在某一個階段，因為觀眾也是一直在成長的。”

年輕時的焦灼、糾結都被時間沖洗打磨掉了，他再不需要證明什么，也沒有什么是不能錯過，或者失去的。

時間比一切都寶貴

人物周刊：你的行事方式還有節(jié)奏，與現(xiàn)在的演藝環(huán)境越來越不相融了，你以什么心態(tài)與這個行業(yè)共處？

費翔：沒錯。現(xiàn)在變化很大，和我出道時相比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了。藝人要很清楚你的觀眾群，流行音樂是分時代的，一代人會認同某一些藝人、某一些歌，那些藝人、那些歌就是他們非常美好的青春記憶。

現(xiàn)在的藝人很怕自己人氣下降，但人氣是不可能永遠那么高漲的。我倒覺得，天天在受眾眼前，一下這樣一下那樣，有事沒事就在媒體上放消息，反而會降低觀眾對你的期待值，損害自己的品質。藝人還是應該拿過硬的作品跟觀眾見面，跟觀眾交流。

人物周刊：你總希望跟觀眾、跟媒體談作品，可是現(xiàn)在記者采訪你，都要跟你談八卦。什么愛情、一夜情啦，男朋友、女朋友啦。

費翔：（笑）是的，大陸媒體還好，港臺媒體已經(jīng)瘋了。網(wǎng)絡出現(xiàn)后，好消息、正常的消息，藝人或者經(jīng)紀公司已經(jīng)可以自己發(fā)布了，媒體只能追逐那些負面的、不正常的新聞。

另外一方面，演藝圈本來就是娛樂，我也是讀者，偶爾也看看八卦，蠻好玩的。只要不是太過分，我覺得都可以一笑而過。

人物周刊：你剛才很坦率地講了年輕時和葉倩文的交往，但現(xiàn)在你的情感對象已經(jīng)被說成劉文正了。

費翔：那個完全是《蘋果日報》制造的噱頭。

臺灣的媒體環(huán)境整個就是這樣的，每天的報紙，十幾篇、二十幾篇這樣的報道，讀者看了也就是一笑而過。你怎么辦呢，你能控制所有的媒體么？不可能。藝人只能接受這樣的媒體環(huán)境。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不能再放大這個話題了，也沒有必要再解釋了。

人物周刊：作為一個老歌手，通常觀眾都期待你唱經(jīng)典老歌，你反復地被要求唱《故鄉(xiāng)的云》、《讀你》，會不會被磨掉新鮮感和對這些歌的感情？

費翔：我不會，真的不會。音樂的力量很強，我覺得我每次唱《故鄉(xiāng)的云》都很容易進入那個情感，只要聽到前奏就進去了，很快。我估計唱到退休，都不會有什么問題。

我非常幸運的地方在于，我唱的很多歌都是很經(jīng)典的，它們本來寫得就很好。像《讀你》，唱1萬遍、10萬遍應該都不會膩。它的詞和曲扣得那么美。

如果我唱的是那種特別庸俗的歌，（笑）我以前也唱過，真的很快就煩了、膩了，不想再去碰了。

人物周刊：你時常提到退休，你有確切的時間表嗎？

費翔：我現(xiàn)在的想法是，只要我的狀態(tài)能夠維持得好，只要我能帶給觀眾他們一直希望看到的費翔，當然我現(xiàn)在不是25歲的小伙子，而是中年男人了，我希望給觀眾看到一個很像樣的中年男人，一個很自然、接受年齡、跟他們一起成長的中年男人。

如果我的狀態(tài)能夠保持得好，我的聲音是一個蠻重要的條件，因為我是一個歌手。我的聲音狀態(tài)現(xiàn)在非常好，可是我不能保證它會永遠好下去，到了哪天它有一些搖擺，或者我沒有辦法呈現(xiàn)給觀眾記憶中的那個聲音，我就會退休，這是我的原則。

人物周刊：你好像很期待退休生活？

費翔：是，我非常期待。我現(xiàn)在很喜歡我的工作，可是退休了我就會有很多時間，我真的發(fā)覺時間是最寶貴的東西，時間比什么都重要。

錢你可以再賺，事業(yè)你可以重新開始，或者是轉行、換工作環(huán)境，都可能。情感不一定是永遠的，失戀的時候會覺得活不下去了。對不起，你會活下去，過兩年你會發(fā)覺，“哎，我好像還行哎！”又遇到新的一個人，你會覺得，“咦，這個人好像更好啊。”

只有時間是一走就沒有了，永遠沒有了，所以我希望我能把時間分配得更好一些，掌握得更好一些。退休了，我就會有很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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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1990年代，費翔在百老匯發(fā)展，大陸和臺灣都沒有他的消息。2000年，臺灣華視“超級星期天”的找人欄目接受陶晶瑩的委派，在美國紐約找到費翔。他才重返大陸和臺灣的流行歌曲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