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桃花源

陳杜梨

洪都拉斯即將建立兩個絕對自由主義的烏托邦，那里有自由，卻沒有政治。

由于厭煩政府對企業干預越來越多，美國最有才能的企業家們陸續“消失”，逃亡到自由主義社區——“高爾特的山谷”。這是美國客觀主義哲學家安·蘭德(Ayn Rand)的代表作《阿特拉斯聳聳肩》(AtlasShrugged)的故事主旨，該書自1957年出版以來就被自由主義者奉為神圣的經典。

所謂的自由社區，就是城市將賦予居民“絕對自由”：沒有社會福利、沒有最低工資保障、沒有武器使用限制、沒有規則、沒有法律，甚至沒有道德約束，而且來去自由。

實際上，創造這樣的社區一直是很多小政府主義者(主張在自由社會里，政府的大小以及所扮演的角色應該最小化。以至個人自由最大化)和無政府主義者夢寐以求的事情。為此已經有不少人進行了嘗試，但是他們的努力總是以災難結束(見下表)。

現在，有史以來第一次，自由主義者擁有實施他們想法的真正機會。這個機會出現在洪都拉斯。這個位于太平洋和加勒比海之間的國家，是拉美地區政變最頻繁的國家之一。但是該國政府中有些官員信奉自由主義，除了建立比較大的特別發展區以外。洪都拉斯政府還批準了兩個更小的區域，用于同兩家自由主義傾向的創業公司合作，共同開發。

洪都拉斯聳聳肩

其中一個公司叫做未來城市發展公司(Future CitiesDevelopment Corporation)，該公司聯合創始人為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弗里德曼的孫子帕特里·弗里德曼。帕特里還是專門研究怎樣在海洋建設社區的海洋家園協會的執行董事。另一個公司名稱為自由城市集團(Free Cities Group)。創意來自于麥克·斯特朗和凱文·里昂，他們兩人都是企業家，且都是自由主義積極分子。

兩個公司有共同的目的：建造“自由城市”。2010年4月，由瓜地馬拉自由主義者的堡壘馬洛京大學組織的一次會議上，兩個公司與洪都拉斯政府代表都進行了演講。當年9月，他們和馬洛京大學校長共同成立了名為自由城市研究所的智囊機構來共同完成這個項目。

正如在狂熱分子中常出現意見不合一樣，在自由城市項目內部也存在深層次的分歧。兩個公司從屬于自由主義范疇中的兩個不同的分支。弗里德曼是民主主義直言不諱的批評者，他在2009年的一篇文章中寫道：“民主不適合自由主義政府”，因為民主本質上反對自由主義者(所以總是失敗)并且沒有效率。他認為，與其賦予民眾自由發言的權利，不如讓市民們自由進出，這樣城市就可以通過提供最好的服務來贏得市民居住。

第二個公司的所有者似乎沒有這么激進。曾創辦過幾個特許學校的斯特朗是名為FLOW(流動)的社會運動的重要力量。根據該運動網站上的介紹，FLOW是將自由主義思想與愛、同情、社會意識和環境意識結合起來的一場運動。他也同樣贊成讓市民通過自己的行動來表態，也就是說他也認為用腳比用手投票更能約束當權者的政策。但是他同樣相信特定區域還是需要民主的，比如刑事審判。據說他在洪都拉斯的目標是減少貧困、加速經濟發展，而不是實施自由主義理想。

洪都拉斯政府中有些官員有自由主義傾向，這就是當局能夠如此快速行動的原因之一。但是當選出2012年負責新區域的主要開發商時，擁有強大的政治特許權就遠遠不夠了——甚至有可能被證明是不利條件。弗里德曼一直強調其政治信條與公司理想之間的區別。他說：“靠意識形態是做不好生意的”，他還說未來城市發展想要專注于滿足居住在城市內的居民的需求。

想創造自由城市的最大障礙可能是“透明委員會”，該委員會將負責監管該區域的發展，所謂自由城市并不是完全自由的。洪都拉斯全國代表大會于2011年8月份通過的發展該特區的“憲法法令”并沒有給兩個公司留下多少活動空間，更不用說民主了，在該特區市民是投票的。

海上家園

這兩家公司都與著名且富可敵國的自由主義者有淵源。斯特朗與健康食品公司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約翰·麥基關系密切，該高端連鎖超市以出售有機食品著稱于世。弗里德曼的后臺則更硬：那是硅谷的億萬富翁皮特·泰爾，出生于1967年的泰爾創辦了在線支付服務平臺貝寶(PayPal)，還是全球最大社交網絡臉譜的早期投資人，個人身家達到15億美元，他同時還是硅谷最著名的自由主義者和同性戀。

泰爾已經給海洋家園協會注資125萬美元(約合800萬元人民幣)。

海上家園的原始構想是打造有如鉆油平臺的人工小島，這種浮動小島重1.2萬噸，配備柴油引擎，可在海上移動，每座島能容納270位居民。他們計劃建造數十座甚至數百座，彼此可互相串連，第一座最快2012年在洛杉磯外海啟用，先供辦公用途，希望7年后讓永久島民入住。

由于太陽能、風力、水力發電及海水淡化等科技有重大突破，加上衛星通訊的普及，有直升機以至定期渡輪服務，令海上家園看起來很吸引人，不過，這種人造小島并非絕對安全。上世紀80年代英國北海便有鉆井油臺在惡劣天氣下倒塌導致123名鉆井工作人員死亡的意外。海上家園遠景雖然美好但此中涉及的技術、法律等問題，似乎尚未徹底解決，而這也許是泰爾棄海就陸的底因。

根據《紐約客》雜志的報道，出生于德國法蘭克福中產階級家庭的泰爾哀嘆美國這個發明了現代裝配線、摩天大樓、飛機和個人電腦的國家已經失去了對未來的信仰，而泰爾的野心遠遠不止挖掘科技領域的下一個新大陸。他在2009年的一篇文章中寫道：“我不再相信自由和民主是兼容共存的。”

他說，這就是自由主義者應該避開政治的原因。“因為世界上沒有真正的自由之地，我想避開已有的模式開創某些新的、從未嘗試過的方式，引導大家前往某些未被發現的地方。”那個時候他腦海中浮現出海洋或太空，而洪都拉斯當然會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