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錯還是大人錯

童孟侯

2012年上半年的一天，我正輔導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小人讀唐詩背唐詩（這么小的小人我還是吃得落的），我讓小人背完王昌齡的《從軍行》，讓她看一會兒電視，放松一下，然后講解。

恰好，中央電視臺3頻道正播出于丹給全國人民講解唐詩，也正好是王昌齡的《從軍行》，于丹有聲有色地念道：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gu）渾……

一年級的小人立刻大叫：這個阿姨讀錯了，應該是“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yu）渾”，讀yu，她讀錯了，讀gu。

不會的，我堅信，人家于丹是大學教授，是著名唐詩專家和《論語》專家，她不是在自己家里讀唐詩讀著玩玩，而是肩負輔導全國觀眾解讀唐詩之重任，她怎么會讀錯？

一年級的小朋友立刻翻出他們學校發的《唐詩三百首》，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書上給那個“谷”字注上了漢語拼音：yu，和“遇”字是相同的讀音。

小人錯還是大人錯？我暈。

想不到吃這么小的一個小人，我竟然吃不落。

還有一件事：2011年4月11日下午，美國內華達州卡森市的一個叫伊迪絲的3歲小朋友從幼兒園回家，當她看到媽媽手上的禮品盒時，念出了禮盒邊上的四個字母“o—p—e—n”。媽媽頓時大吃一驚：你怎么能認出這幾個字母？你怎么應該？

伊迪絲說：我們幼兒園的老師薇拉教給我的。

媽媽糾正道：錯了，孩子你錯了，你不該認識的！

幾天以后，媽媽把薇拉老師所在的幼兒園告上了法庭，理由是老師剝奪了伊迪絲小人的想象力，伊迪絲在沒有認識“open（打開）”的第一個字母“o”之前，她會說：這是蘋果、是太陽、是足球、是雞蛋……自從薇拉老師教她認識26個字母以后，小人便失去了這種想象能力。媽媽要求幼兒園賠償伊迪絲精神傷殘費100萬美元。

嚯，100萬美元就是600多萬元人民幣，可以買一幢小別墅了！

倘若中國家長知道幼兒園的老師在小人3歲的時候便教會她認識26個字母，一定會給幼兒園送旌旗的，一定會說這個幼兒園真不錯，起跑線劃得這么靠前。可美國的伊迪絲媽媽覺得小人在3歲的時候不應該認識“o”的。

小人錯還是大人錯？我又暈。

那么法院是否理睬小人媽媽的無理取鬧？理睬了，非但理睬，還在2011年7月2日下了判決：幼兒園賠償伊迪絲小朋友精神傷殘費60萬美元！

我的上帝，一個字母“o”，就圈住了378萬元人民幣，我想，讓我輔導的那個小人趕快搬到內華達州卡森市去吧。

再說一件有關小人大人的事：雖然早在2005年7月，我記憶猶新：年輕貌美的小林老師叫同學們造句：“因為……所以……”

小陽同學造句：因為林老師很漂亮，所以我喜歡她。

小林老師氣得啊樸啊樸，把作業簿退回給小陽，要他重新造句。

小陽只能訂正，又造了一句：因為我喜歡林老師，所以她很漂亮。

小林老師更加啊樸啊樸了，她認為這么小的小人就這么不健康，那還了得？于是即刻叫小陽的媽媽到學校來一次，配合老師教育小人。

小陽媽媽在揪住小陽耳朵的一剎那，忽然想：小人錯還是大人錯？我們小陽錯在哪里？難道要我們小陽造句“因為林老師不漂亮，所以我喜歡她”？或者改成“因為我不喜歡林老師，所以她很漂亮”？或者改成“所以林老師很漂亮，因為我喜歡她”……小林老師難道不喜歡男人的喜歡？如今的電影電視里都是女人女人女人，都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大人為什么還要打殺小人這萌芽的剛愎？

但是，小陽媽媽不敢反駁，小陽不敢不改正自己的“不健康”，小林老師一再指出：小人錯了！

小陽媽媽知道我會寫寫弄弄所以語文一定很好，于是來請教我如何造句“因為……所以……”？

我想了半天，最后自言自語造出一句：“因為我也不知道是小人錯還是大人錯，所以我也暈。”讓小陽媽媽很失望。

有人說：在父母眼里小人是永遠長不大的人（那可不，30多歲的女明星如今還在說“我們女孩子”）；有人說：如果大人真的以為小人什么都不懂的，這個大人其實不太懂（那可不，如今大批老人讓“啃老族”啃得渾身舒坦）；有人說：小人就是一對男女大人一廂情愿地為自己生產的替身演員（那可不，李雙江家的小人和張國立家的小人就是）……

唉，小人成長不容易呀，得經歷九九八十一道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