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良災情及地球憂思錄

海 男，女；出生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中國當代著名作家，中國女性先鋒作家代表人之一。曾獲1996年劉麗安詩歌獎；中國新時期十大女詩人殊榮獎；2005年《詩歌報》年度詩人獎；2008年《詩歌月刊》實力派詩人獎；2009年榮獲第三屆中國女性文學獎。海男的跨文本寫作《男人傳》、《女人傳》、《身體傳》、《愛情傳》在中國大陸引起轟動；長篇小說代表作主要有《花紋》、《夜生活》、《馬幫城》、《私生活》；散文集主要有《空中花園》、《屏風中的聲音》、《我的魔法之旅》、《請男人干杯》等；詩歌集《唇色》、《虛構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已出版海男文集（四卷本）。

1

我不知道地球到底怎么了，它是累了，倦了，還

是憤怒了

還是再也撐不住人類的欲壑。這一天，在這個九

月的日子

云依然那樣白，在白得晃眼的剎那間，21世紀

的玻璃和重金屬

聳入云層，使飛翔中的鳥群四散，啊，親愛的群

鳥的翅膀

撞在了尖銳的玻璃柱上。這一天，城市堵在干旱

和下水道的汪洋

一陣又一陣抽搐令世界的血液系統遭遇到了前

所未有的堵

啊，堵塞，這是21世紀的沉疴。在堵塞中，無數

人死于心碎

這一天，云依然白，白中挾裹著烏云，一朵朵烏

云之下

人們在談論著災難，每天固有的災難，從海上過

來到達陸地

陸地。陸地已被人類的脈絡占領，凡是有海上陸

地的地方

必有挖掘機從轟鳴中而來，那些模擬人類爪

心的挖掘機推土機

還有火藥要移走古老的習俗，要移走古老的

城墻

要移走我們心靈中的圣地。我們每天都在聽

見海嘯上岸

啊，陸地上有遼闊的村莊，它的延伸之處是

五谷之地

神秘的江河原址。那一天，透過那白的云，我

們又看見了

植物般的烏云，它的灰暗使我透不過氣來，

我的預感中

有一種來歷不明的晃動。啊，晃動，整個21

世紀都在晃動

這是一種靈欲彷徨的姿態，從我們四肢的強

烈感態之中

可以感受到地球也在晃動，啊，傾斜的令人

眩暈的晃動已來臨

2

此時此刻，一只灰色的候鳥拂過窗外，一種

不祥讓我的水杯落地

終于，透過這云層裹云層的帷幕，我感覺到

了山巒群山的晃動

在離我不遠處的滇東北，那蒼茫深處的大山

之外的大山下

是彝良，這座被詩人陳衍強不斷歌吟的縣境

內，綿延出

英雄和美人的傳說。當我感受到彝良在地震

時，我首先想到的

就是詩人陳衍強和他的詩歌。我首先想到的

就是陳衍強詩歌中的

英雄和美人有沒有倒下去；還有那些山野間

的土坯屋

有沒有倒下去，奇異的小草壩的美麗風光有

沒有倒下去

還有從陳衍強詩歌中出世的農民的山莊田

園有沒有倒下去

在昆明，在滇池岸，我一次次感受著這些晃

動的消息

它們總是從泥沙中洶涌而來，如同一次次礦

難的死亡錄

如同高速公路上遇難者的名單，如同空難的

殘骸

而此刻，滇東北的彝良，我在詩人陳衍強詩

歌中看見過的

牧羊人的山岡在晃動，整座城在晃動，九月

的稻田在晃動

挾裹在峽谷中的學校在晃動，禽獸們的大地

樂園在晃動

釀制包谷酒的地下酒窖在晃動，架在群山峻

嶺的電線桿在晃動

祭司們的咒語在晃動，白晝與黑暗的褶皺在

晃動，廟宇在晃動

經文誦過的山川在晃動。啊，從開始的晃動

到之后的晃動

人類在計數的歷程中，創造了非凡的記錄史

那些已不再需要使用古老的日晷而銘記的

事件

那些只需觸摸屏就可以觀看時間舞臺的硬

件或軟件

已在無形之中，摒棄了我們的靈魂。而彝良

晃動又讓我們

回到了靈魂和肉體的恐懼和搏斗中。為什么

會晃動

這當然是地球的晃動，腳底下的晃動，整個

靈或肉之下的晃動

3

讓我們來面對晃動之境的滇東北彝良，這是

九月，地殼運動

開始在這土地上顛覆一切，所遇到顛覆的當

然是人類的生活

劇烈晃動之后的地球，意味著什么？從雅典

的城堡中，曾傳來過

蘇格拉底與弟子柏拉圖關于人類的理想國

對話，為了維護生與死的

真理，蘇格拉底在監獄飲鴆而亡。三百多年

以后。司馬遷為了

實現寫一本人類之書的愿望，接受了漢武帝

時代的宮刑

這就是人類的故事之一，也是被地球之書卷

所記載的歷史

這歷史曾是多么動人，曾創造過青銅器，創

造過萬物的根須

在這繁茂的根須之下有草原、盆地、高山，有

讓我們為之傾心的

母語之下，浩蕩的春秋之書。沿著滇東北而

去，就是一卷卷

漫天飛舞的云絮，就是裝在線裝書里的彝良

就是繁花似錦中的中國邊疆圖卷的一隅。那

一刻，石頭在晃動

城墻在晃動，彝良縣政府的辦公大樓在晃

動，民房在晃動

拖拉機在晃動，農民的飯碗在晃動，詩人陳

衍強的詩句在晃動

馬車在晃動，啊，晃動，電話線在晃動，移動

的時光在晃動

之后，是泥石流，我領教過的我的邊疆數之

不盡的

一場又一場泥石流，它們通常在睡夢中鋪天

蓋地地砸下來

何謂泥石流？這體現出的是一個通向地質概

貌中的一個場景

每一物即通向每一景，之后通向的是語辭的

根須。我早已感到

21世紀的根須在松動，這是潛伏之詞，許多

東西都在深淵中

潛伏，如同地溝油在下水道中潛伏后，被失

去良知的奸商所利用

如同身體中血管的暗流涌動中，潛伏著泥沙；

如同靈魂中

潛伏著親密的敵人。山岡上飛跑著動物群，

穿梭出一幅古老的

原始森林圖像，我曾猜想著無數世紀的災難

辭典，是否有泥石流

于是，我就回到了七世紀前后的邊疆，那時

候，群山阻礙著群山

春雨中萬物盛放，根莖盤桓著根莖，人心激

蕩著人心

那時候，沒有強悍的挖掘機，也沒有瘋狂的

人類野心

那時候，沒有泥石流的詞匯，因為千山萬水

均有眾神守候

4

之后，是人類之心的敵人來了。當我傾聽到

遭遇到

地殼運動后的彝良，我們再一次不得不接受

這災難之告書

這是九月的一天，這是一年中開始秋花之夢

的時序

在相隔很長的距離，晃動之后的瓦礫砸了下

來，砸了下來

這是地震，21世紀已進入全球地震的高潮期

我們在閉著眼睛或睜著眼睛的時候，都能在

人造的空中花架下

感受到劇烈的坍塌聲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陰陽相隔的悲慟。之后，是廢墟下的遺骸，

之后，是停頓

彝良在地震后又遇上了泥石流，那一天，我

在路上

我聽到了來自滇東北方向的咆哮，這種聲響

通常來自音律

只有在音律之中有恐怖的巨哮，有四野的震顫

然而，透過灰藍色的天宇之下人心的迷惘，

透過九月之初

我用易經卜占星座之亂，透過我腳下的一片

水洼和一只塑料袋的

刺耳聲，我已感覺到一股巨流已鋪天蓋地的

來

就像漢語鋪天蓋地地揭示了天地榮枯的漫

漫物事

那呼嘯過彝良城的泥石流，是怎樣傾巢而來的

這是一個隸屬于控訴之書的地球問題

這是一個越來越沉重的問題，越來越病入膏

肓的問題

這是一個令神靈無奈而失去魔咒的問題

這是一個盤桓來又盤桓去的問題

這是一個從腐朽到腐朽的問題

這是一個令眼明清澈者晝夜以后徹底失明

的問題

5

陰晦的開卷之秋色，我心底的滿園秋色在哪

里

咆哮后的驚心，是一片瓦礫一片茫茫無際的

泥漿

咆哮后的草木，傷痕累累唯彝良縣境一大風

景

咆哮后的白晝之交，密如肌理的災情汛情覆

蓋了天蒼蒼野茫茫

咆哮后的地貌，像棋局像牙齦痛像鹽水澆沉

疴像神靈失散

咆哮后的水路，唯有泥漿再沉漿再用萬頃泥

漿傾蕩而下

咆哮后的意念，已折斷于滾滾巨石而下已折

斷于深淵下

咆哮后的田野，失去了九月的秋色，失去了

糧倉的豐饒

咆哮后的泥石流，穿越了整個彝良縣境，覆

蓋住了滿園秋色

泥石流是從哪里來的？這是令整個21世紀

顫栗而憂傷的問題

這是一個糾結于地球核心的問題。當我用右

手覆蓋左手的時辰

天已大亮，黑暗已撤離，地球是一個巨形的

載體，在里面

載滿了人類所需要的所有物質，因而，圍繞

這物質生活

便衍生了戰爭，在遠古的戰場，殺戮一場又

一場

追趕著黃金白銀的寶藏，無數人葬于歷史的

塵埃之中

地球同時也造就了夢的漫游，那是被磁石所

旋轉的玄學和真理

無數人為了它們而赴湯蹈火。啊，地球是什么地球到底是什么？直到我感受到了彝良的地

殼運動

所有人都能在這種運動中感受到這是地震

這一場又一場的晃動，迫使人類的心臟受

挫，迫使天空之鳥逃逸

而人類又應該逃往何處？我再一次的感覺到

了人類的原罪

它不是紅色的，紅色讓人血液暢流，在關于

紅色的檔案中

五星紅旗是紅色的、木棉是紅色的、芍藥繡

球玫瑰是紅色的

它也不是藍色的，藍色是讓人織夢的，在關

于藍色的夢書中

天空是藍色的、夢中人是藍色的、江河是藍

色的

它也不是紫色的，紫色是讓人憂郁的，在關

于紫色的長廊上

裙子是藍色的、愛情之夜是紫色的秘密是紫

色的薰衣草是紫色的

人類的原罪應該是什么色塊？褐色還是黑色

盡管如此，我知道褐色是用來制作人類秘訣

之卷的

黑色是用來沉溺讓人心制造虛舟來飛行于

宇宙星空的

6

在向地球索取黃金白銀的時代，當一座又一

座遠古的風中

吹拂下地的神秘之籽，造就了山上的森林

在水生木，木生火的人類生活中，人的踐踏

聲上來了

伐木機開進了原始森林，探礦者將金屬鉆頭

插入了厚重的高山

啊，要有多少個地球才夠人類瘋狂地去采

伐、挖掘

要有多少人死于礦難？才會讓人類的瘋狂銹

跡斑斑

要有多少座森林死于伐木機死于人類制造

的享樂主義

才會讓人心浮生出腐爛？那浮于鏡子的腐爛

沿鏡面向外蔓延

那浮于檀香紅木家什的腐爛正瓦解一個人

或一個家族的史譜

那浮于保險柜暗鎖的腐爛正悄無聲息地滅

寂著燦爛的芳香

那浮于瘋狂和再瘋狂的貪婪將斷送一批人

偉大的錦繡

這就是真理，它永遠在前方越過霧靄等待著

你

現在，讓我們重又回到泥石流中去

重回到那場埋葬18個學生和一個村民的泥

石流的現場

在之前，我們是否在春天祈雨時預感到了水

越來越像眼淚

在之前，我們是否用身體的垂危測試到了不

穩定的磁鐵的明暗

在之前，我們是否透過不斷生銹的肌理感覺

到了地球的暗瘡

在之前，我們是否一次次地疏理過人間天上

的塵土和云彩

在之前，我們是否控制或掐滅過那些瘋狂占

有的魔之念頭

在之前，水流得越來越來慢的時候，也是樹

木殉難的時候

在之前，推土機劇烈轟鳴的時候，也是巖層

遭遇切割術的時間

在之前，滿地的契約之書生效時，也是地球

被掠奪的時候

在之前，當黑暗中的交易簽署，也是大地布

滿災難之詔書的時候

在之前，當諸神們云游時，地球之心靈已失

散于妙律之外

7

彝良縣龍海鄉鎮河村油房村就是這地球上

的一個地名

2012年10月4日8時10分，轟隆聲中的泥

石流朝著

18名中學生傾斜而下，再傾斜而下再傾斜而

下再傾斜而下

4.5萬立方米的滑坡，將淹沒18名學生和一

個村民

啊，這個清冽的早晨，我預感到了什么？整個

中國公民們

都沉浸在擁擠不堪的、汗淋淋的旅途，漫長

的跨境之旅上

涌滿了沉重行李箱和護照上的頭像，不同的

身份證簽約著

這個地球上最困惑而疲憊不堪的長旅。在國

家版圖線路上

蝗蟲似的旅游者們，尋訪著前世和今世的榮

辱之地

尋找著理想主義的烏有之鄉。這一天早晨之

前

是否有人預測過了這場災難，有當地村民已

看見了裂紋

盡管如此，這個世間到處是裂紋和暗川，就

像21世紀之軀體

到處是血管堵塞、癌變和陣痛。裂縫對于我

們來說

已是一頓早餐中的佐料，對那個村民來說，

就像看見蛇盤旋而去

啊，那尾眼鏡蛇沿斜坡而去，很快就模糊了

村民的視線

地質災難前的種種信號已經被沉重的生活

奴役了

這是空前未曾有過的奴役，像一次性使用的

紙杯和中國筷子

那么快就變成了垃圾。像人的翼肌飛起來必

折斷

因為中間是水泥鋼筋，中間是銀行和醫院，

中間是馴獸的動物園

8

18個學生和一個村民遇到了滾滾順流而下

的斜坡

遇上了來不及尖叫就湮滅的劫難。松動的地

球，因為樹木

被移到了人造公園而松動，巨大的山體滑坡

像憤怒的交響曲

已失去了靈魂主宰者，已在勞頓的山河變遷

中失明

它們來了，用咒語鋪天蓋地而下再鋪天蓋地

而下

在風華還未展露的18名學生的名冊中，我

尋找到了鋼筆帽

尋找到了泥漿中的兩根斬斷的辮子、纖長的

女孩的腰椎

男孩的腿。女孩們的腰椎正值成長的年景，

多年以后

她們將變成追趕蝴蝶的美少女。男孩的腿同

樣在增加天地之韌性

多年以后他們將比麋鹿跑得更快。而那個村

民他拋下了

秋天的谷穗，拋下了村莊里的菜洼、壇子里

的鹽和辣椒

18名學生和一個村民就這樣葬于4.5萬立

方米的滑坡

這樣的滑坡還有多少？還有多少裂口等待著

滑落

從晴朗天空和黑暗深處的滑落到底有多少

區別

有時候是一面向陽或向陰的山坡跌落下去

像一架演奏中的音樂們遇上了噩運而向外

跌落

我聽到了黑色的樂器們控制不住身心在四

分五裂

我看見鋼琴在滾動，排簫，長笛栽倒在深溝中

大提琴跌進了峽谷

我看見了那些人類最為古老而幽久的樂器

在巨大的震豁中

失去了最悅耳的共鳴后，躺在地球的深處哭

泣

有時候是一座山岡在朝下滑落，下面是臨山

的村落

這樣的時刻，仿佛上萬匹野馬瘋狂地奔涌而下

又仿佛是成千上萬的幽靈們嘶叫而下

桃花村、柳樹莊、黑桃堡……這些用樹木命

名之村莊

剎那間就在滾滾而下的地質災難中消失

所謂消失，也是一個我們現實中常用的詞匯

當銀行聳入云層越高的時候，動物圈在消失

無論是湖海里的魚群還是天上飛的禽鳥還

是地上跑的猛獸

都在人類的追殺中消失。這些狂奔飛翔中的

生靈

在古老的淵源中，曾被先知們喻為神獸神鳥

當人造的商品聳入世界的豁口時，河流將因

改道而萎縮

植物的捕手們來了，因為瘋狂和貪婪是21

世紀最嚴重的沉疴

當實用主義拜金潮流像爐火般焚化人心時

一首名曲在消失后遇上了媚俗不堪的喧囂

一座村莊在消失后遇上了黑色的聒噪

一代祖先的宗卷在消失后遇上了一次性使

用的魔爪

啊，這是一個消失的時代。滇東北彝良縣城

的原形風貌將消失

彝良詩人陳衍強書中詩歌隱喻的翅膀將消

失

18個學生和一個村民的錦繡年華將消失

9

我又睜開了雙眼，滿眼是破碎中的秋色

滿眼是移動的秋枝的凋零。再過去，就是滇

東北彝良

從九月到十月，我的心一陣驚悚再緊接著一

陣驚悚

之后仍是驚悚一幕緊裹一幕。就像我一生中

在窗外總能看見的

紫薇樹在秋瑟中的凋零，觀望那樹中紫色花

冠頂的時間

曾消磨盡了我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此刻，

在窗外

那令我心碎的紫色冠頂正值秋色縈繞之時

令，每個時令

必滅一物，必誕生另一物。秋風是用來招魂的也是用來滅舊夢的。被招魂者有夢中錦書和

一匹匹古往今來的

絲綢，它是用來取悅年華的。被招魂者有大

地的秘箋

它將重新箋注那周而復始的心靈，而我此刻

的心靈之箋注

已到了滇東北彝良。被招魂者中的我，仰頭

觀看紫薇的冠頂

那一陣陣又一陣陣的凋零聲聲啊，我看見了

滅舊夢的神已光臨

啊，眾靈已光臨。盡管窗外是滿園的紫色落英盡管從九月至十月的秋色之箋注，已注滿了

彝良縣境內的災情

盡管泥漿仍環繞著那座城，18名學生一個村

民再無氣息彌漫

盡管驚悚之夢未醒，紫色冠頂已蕭瑟殆盡

盡管我身下的地球，已用盡了乾坤用盡了紫

氣用盡了瑰寶

盡管我將在某一天午夜在星光燦爛時死于

心碎

10

今天，在我掙斷夢之黑暗和夢中人的逃離之

后

我重又回到了窗口，每天坐在這里的我，觀

云圖，測風向

千山萬水與我的眼簾機遇。今天，讓我寫下

這些箋注

請相信一個女詩人的偈語，請相信出自靈魂

中的這份告白

是漢語的箋注，也是神秘物事的傾訴和絮語

當重建彝良縣城的圖紙鋪開前，請你們聽一

聽一個女詩人的聲音

請在使用現代化圖紙之前重溫一遍來自先

知和祖先們的魔咒

請在藍圖中為孩子們留下足夠多的幻想之

筍翼的天地

請在原泥石流凝固的坡街上留下雕塑用來

銘記災難之時辰

請在面朝視野的地方為百姓留下眺望到宇宙

星空的位置

請在使用水泥鋼筋的時候同時使用人心所

披靡的風水圖像

請在有坡度的果林中建造圖書館和博物館

使其歷史綿延

請在幼兒園的用地范疇中注明童話世界

的面積

請在一條街景中保留原彝良縣境中的風物

圖像傳說

請在一座花園中用青銅鑄18名學生和一個

村民的遇難圖像

請在有星空照耀之時，有書卷般鋪開的河流

環繞縣境

請給予彝良詩人們在黑夜深處吟誦的神秘

長廊

請建造廟宇，建造巨大遼闊的心靈圣殿

請使用純潔的城構圖紙的想象力以驅趕地

球的未來之魔

請接受這些詩歌和憂情彌漫讓我靈魂漫歌

于你們的土地

請讓世界看見眾鳥飛翔的滇東北彝良新城

的靈魂縱橫圖像

責任編輯 李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