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西曼

截至2012年8月初,中國大陸各個省份、自治區和直轄市的GDP增長速度排名已經發布完成,按照可比價格計算,北京、上海、浙江和廣東增速分別為7.2%、7.2%、7.4%、7.4%,成為僅有的四個低于8%增速的省市;而重慶、貴州、四川、陜西的增速則分別達到14.0%、14.0%、13.0%、13.0%,均位居全國各省份的前五名;中部地區的增速則多數位居中間——中國經濟增速已經呈現出明顯的西高、東低、中平均的“地理梯度”。
如果我們進行以下簡單的對比,20年前,亦即上世紀90年代初市場經濟發端的時候,東部地區因受益于改革開放、輕工制造業大發展一直領跑,東部地區增速往往在10%~15%這個區間的上限發展,遠高于中西部,經濟上的“地理梯度”是東高西低;而在10年前,隨著西部大開發戰略的推進,以及重工業的發展,東中西部的增速一度比較接近,全國也保持了10%左右的GDP增速。
關于這些現象,已經有不少學者從各個維度進行過解讀,我希望從“經濟紅利”的角度對其進行簡要的再解析。
經濟的“地理梯度”源自各種紅利
20世紀80到90年代,東部地區特別是江、浙、粵、滬地區的經濟發展,主要受益于三大紅利:市場化政策、地理優勢和中國整體的人口紅利。因為中國在漫長的轉軌過程中,優先給予廣東、上海等地若干先行先試的政策,這也導致人才、資金優先向這些地區流動,這是一個先導性的驅動力。在這個驅動因子作用下,這些地區充分利用了自身擁有的地理位置優勢,以出口為導向,盤活了低端和中端制造業,也讓全國的大量農村富余勞動力趨之若鶩——從而讓三者形成了合力,最終促使當地經濟長達30年的持續發展。
實際上,到了2000年前后,全國各地的市場化格局已經形成,加上西部大開發戰略的作用,東部相對于中西部的政策紅利已經不明顯了。此時,為什么東部地區依然具有很強的磁場效應?這里面涉及到一個先發優勢紅利問題。歷經十幾年的發展,東部的很多地區都形成了非常好的產業聚集,比如東莞的IT制造、紹興的紡織制造等等,因此從效率上也仍然占據著很大的優勢,因此,西部大開發提出10來年中,中西部增長仍然沒有顯著超越東部,反倒是東部地區的生產日益從輕工業擴散到重工業,保持了較為均勻的快速跑——從增長質量上,西部的快速增長主要建立在資源品、投資等基礎上,仍然是遜于東部的。
但是,歷史總是在悄然變化。2008年前后,即便沒有金融危機,這種經濟地理格局也自然會發生重要的變化。因為,中國的人口紅利正在快速退潮,東部地區的制造業再也不能10年不加工資了,東部的政策紅利相比西部來說已經開始變得更少、而不是更多,原來產業集群形成的效率優勢也不能無限提高……于是,我們看到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增長并非突然變快,而是東部地區“跑不動”了。
新的增長梯度形成了。
新增長紅利需回歸本源
但是,新的梯度結構卻與原來的梯度結構有重要不同:東高西低時代,西部低,意味著潛力,生產力隨時可以從東部擴散過去;而西高東低時代,實際上意味著東部地區的生產力向上增長更為乏力,而幾年后中西部地區也必然面臨類似挑戰。
換言之,過去的快速增長源自對受壓制生產力的釋放,而目前我們看不到多少受壓制的生產力——即便對于很多民營企業來說,特別是在科技創新方面,也并沒有蘊含多少潛在的生產力。在這種情況下,打破現有的一些壟斷行業壁壘,固然可以有所幫助,但是,那也不過是一次性的短期收益和財富的再分配,其價值和效果恐怕比不上80年代初的個體潮、90年代初的下海潮、2000年代初的科技潮……
這時候,當我們擠去各個省份的增長水分看,中國二季度GDP同比增長7.6%,其中出口順差帶來的紅利已經極少,投資仍然占據半數、處于偏高水平。假定讓投資增速回歸到2倍于GDP的正常水平,未來出口趨于均衡的情況下,中國目前的潛在增長速度可能就是6%~7%,步入中速增長階段。
因此,原有的人口紅利消失,你不可能因此去鼓勵生2胎甚至多胎,這樣由人口基數帶來的GDP數字性增長只會對人均生活水平進一步稀釋;當政策紅利日趨減少的情況下,你不能期盼有比80年代改革開放、90年代市場化、2000年后城市化和地產市場化更大的改革,只能是小修小補;當中國的高儲蓄率已經被轉化為高投資率,以至于中國的綜合債務水平已經到達一個危險水位的時候,你也不能期待中國繼續給出更高的投資率,況且這些儲蓄本身也是為了未來老齡化儲備的;當中國的匯率日漸市場化、人力成本日漸提高的時候,我們也無法繼續依靠順差進一步拉動GDP……
那么,中國的經濟改革動力只能回歸到經濟增長的本源:通過挖掘人力資源潛力提升生產力,即教育;通過科技提高生產力,即研發和管理——這些對中國也并非是新紅利,但是,卻可能是必須的、需要更大投入的可行性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