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壽鵬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后現代主義;總體性;生產方式;認知測繪;全球化
[摘要]詹姆遜力圖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對以反元敘事著稱的后現代主義文化展開總體性分析,這使他在國際學界備受爭議。本文緊扣理論思維和實踐政治兩大維度,從“為總體性正名”、“馬克思主義詮釋學”、“認知測繪美學”、“全球化及其抵抗策略”四個方面,對詹姆遜重建總體性的文化批判理論進行批判解讀。詹姆遜在總體上堅持了馬克思主義,并有所發展,但他對“主體”等哲學范疇的理解,多少偏離馬克思主義而近于后現代主義;這使他的文化批判理論最終陷入了悲觀主義迷局。
[中圖分類號]B71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257-2826(2012)02-0059-06
詹姆遜是美國新馬克思主義領軍人物之一,長期致力于從經典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一上層建筑”模式出發,運用他所謂馬克思主義詮釋學,批判解讀全球范圍內迅猛發展的后現代主義文化。一方面,他通過揭示文化文本中意識形態與烏托邦的辯證法,對晚期資本主義文化進行解神秘化、去合法化,再現文本背后作為缺場原因的階級關系和生產方式;另一方面,他又認為在后工業社會,文化生產與經濟生產場域交疊,使文化從根本上干預和改造經濟成為可能,試圖借助他所謂認知測繪美學,全面揭示各種弱勢、邊緣群體所遭受的種種“束縛”機制,發展一種可以同時處理階級、性別、種族等不同社會問題的聯盟政治。然而,現實中的各種弱勢、邊緣群體往往各自為陣,甚至相互攻訐,使聯盟政治還主要停留在理論層面。于是,詹姆遜轉而寄希望于全球化造就新的資產階級掘墓人。
詹姆遜的文化批判理論總體上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在文化分期和后現代主義研究等問題上對馬克思主義文化批判理論有所發展,但同時他又對生產方式和全球化等關鍵概念做了過于狹隘的理解,尤其是未能把握到實踐唯物主義的主體性意蘊,使其文化批判理論最終陷入了悲觀主義迷局。
一、為總體性正名
詹姆遜在后現代主義研究中堅持總體性分析,使“重建總體性”成為擺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難題。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傳統中,“辯證的總體觀”曾被看作“是能夠在思維中再現和把握現實的唯一方法”,因為“只有在這種把社會生活中的孤立事實作為歷史發展的環節并把它們歸結為一個總體的情況下,對事實的認識才能成為對現實的認識”。詹姆遜更相信總體性觀念為改造世界的共產主義運動提供了理論根據,如果“沒有社會總體性這個概念(以及改造整個社會制度的可能性),就不可能有正當的社會主義政治”。“政治斗爭將注定不是淪為改良主義(僅僅改變資本主義制度的某個孤立方面),就是再度生產出壓迫性的力量(例如存在于現有社會主義社會中的性別歧視和科層體制)”。然而,由于現實社會的總體性“實驗”帶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災難,總體性觀念在馬克思主義者看來越重要,在后現代主義者看來就越危險。利奧塔甚至在《后現代狀況》中號召人們“向總體性宣戰”,他說:“我們為緬懷總體和單一,為了概念和感覺的一致,為了明晰與可交流經驗的一致,已付出極其高昂的代價。在爭取寬松與和緩這一普遍吁求下,我們可以聽到那回歸恐怖、實現控制現實之狂想的欲望的低語。對此的回答是:讓我們向總體性開戰;讓我們成為那不可表征之物的見證人;讓我們激發差異,并維護差異之榮名。”實際上,后現代主義者普遍拒斥總體性,維護差異性。
針對后現代主義者對總體性觀念的本能憎惡,詹姆遜指出,這不過是在販賣美國冷戰時期最陳舊的意識形態口號——總體性觀念是極權主義思想,是從黑格爾的絕對精神通往斯大林的布拉格的一條直線。但是,“把總體性的哲學概念與極權主義的政治實踐令人悲哀地等同起來,本身就是阿爾都塞稱作‘表現性因果律的一個特別成熟的例子,也即兩個半自治性(或現已完全自治的)層面的互相倒塌”。也就是說,這些人在分析一切部分和現象(例如“極權主義的政治實踐”)時,都要追溯到單一的精神本源,把這個本源(例如“總體性的哲學概念”)看作是因,把現象看作是果。這無疑是一種典型的倒果為因的黑格爾式思維,與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是不相容的。后現代主義者為意識形態話語所惑,才會將實踐中人的問題歸結為理論概念問題,將“人壓迫人”錯解為“概念壓迫人”,從而否定通過任何總體性觀念把握和規劃現實的可能性。這樣,問題的關鍵似乎在于——究竟有沒有公認的成功的總體性觀念?詹姆遜以政治經濟學中的“資本”范疇為例給出了肯定答案。他說:“認為利潤動機和資本積累邏輯不是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的人,認為所有這些并不為社會變化和社會改造設置絕對障礙的人——這種人生活在另一個宇宙之中。”盡管資本這類范疇存身于看不見、摸不著的抽象知識領域,只能由一種結構上的空懸位置所組成,在結構的空間中體現,但“那不等于說,我們不能以抽象或‘科學的方法來認識世界及其整體性。事實上,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提供了一種抽象的思維方法,讓我們可以認識世界,可以透過理念的架構來掌握世界”。
詹姆遜為總體性的辯護可謂機智,不過,他終究未能從哲學高度正面回應后現代主義的挑戰。實際上,應當區分兩種不同的總體性觀念。第一種總體性觀念帶有神學目的論色彩,如在黑格爾那里,“有限事物外觀上的自立性,在他看來是幻覺;他主張,除全體而外任何東西都不是根本完全實在的”,都只是絕對精神在不同層次的顯現。第二種總體性觀念建立在實踐唯物主義基礎上,如在馬克思看來,“一種東西為許多所共有,為一切所共有。這樣一來,它就不再只是在特殊形式上才能加以思考了”,而是以關系網絡的形式展現人類實踐的豐富內容。黑格爾式客觀唯心主義的總體性觀念“是不知道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因而必然導致認識論上的主觀主義獨斷論,后現代主義者對其加以拒斥是可以理解和支持的。但馬克思主義的總體性觀念,實質是肯定人在實踐活動中的主體性,即人雖受制于社會存在,卻能通過實踐不斷累積對環境和自身的總體性認識,改造世界達至自由和諧,擺脫異化生存狀態。就此而言,總體性與差異性絕非勢不兩立,二者分別強調了人類實踐過程中主體的能動性因素和客體的必然性因素。馬克思主義者高舉總體性旗幟,首先是號召人們發揮主體性作用改造世界,同時也包含著對差異性的理解和尊重,最終落實和表現為每個人自由個性的發展。
二、馬克思主義詮釋學
面對后現代主義“對元敘事的懷疑”,詹姆遜為總體性正名,歸根到底是為馬克思主義正名。在詹姆遜看來,馬克思主義“在本質上是一種詮釋學”,是“唯一一種包羅萬象的意義迻譯轉換的技巧或機制……它總是介入并斡旋于不同的理論符碼之間,其深入全面,遠非這些符碼本身所能及”。在《政治無意識》中,詹姆遜開門見山地表示:“本書將論證對文學文本進行政治闡釋的優越性。它不把政治視角當作某種補充
方法,不將其作為當下流行的其他闡釋方法——精神分析或神話批評的、文體的、倫理的、結構的方法——的選擇性輔助,而是作為一切閱讀和一切闡釋的絕對視域。”他的意思是說,雖然流行的弗洛依德等人的理論也可視作各種類型的詮釋學,但它們即使各有所長,其核心范疇都需要且能夠通過馬克思主義視角獲得進一步詮釋。
具體說來,詹姆遜把當代各種理論當作各種不同的符碼,意謂每一種理論都有自己的語言。正如《圣經》中巴比倫塔的故事一樣,上帝用完全不同的語言來懲罰人類,到了20世紀,晚期資本主義社會涌現了大批自說自話的理論話語,不同的符碼使人們分開了。這些理論話語都有自己的核心范疇或標志性用語,也就是所謂主導符碼——譬如結構主義的“語言形式”或“語言交流”、某些弗洛依德主義的“欲望”、經典存在主義的“焦慮”和“自由”、現象學的“暫時性”、榮格或神話批評的“集體無意識”等等。詹姆遜認為馬克思主義也有自己的主導符碼,即“生產方式”。生產方式決定社會類型,而社會類型給其他各種詮釋學的一切觀念打上烙印。例如,弗洛依德學說對于文本的分析,往往最終是回到家庭,而沒有繼續考察制約家庭的社會,這樣,家庭就成了它自身的隱藏的封閉線,而“隱藏的封閉線把闡釋系統同社會整體分離開來,使闡釋成為表面封閉的現象。馬克思主義的語義批評可以打破封鎖線”。這就是說,馬克思主義詮釋學對于其他流行理論的“超越”,并不是廢除或否認這些理論的研究成果,而是深化它們,使這些自稱完整自治的詮釋學系統之各種框架變得非神秘化。
實際上,詹姆遜的馬克思主義詮釋學主張將一切文化文本都視為某種意識形態,也即主體對自身真實狀況的想象性表達,進而認為這種表達必然受到仿佛無意識一樣的階級關系和生產方式的決定性影響。馬克思主義詮釋學致力于打通敘事形式和歷史內容之間的隔閡,通過“查找那種未受干擾的敘事的蹤跡”,“把這個基本歷史的被壓抑和被淹沒的現實重現于文本表面”。這里,詹姆遜似乎對馬克思生產方式范疇做了過于狹隘的理解。誠然,馬克思通過考察人類歷史的演進過程,以生產資料所有制為劃分標準,將極具多樣性的生產方式概括為六大類型(原始社會、亞細亞、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由于生產方式決定生產關系,最終決定一個時代普遍的人類生活方式。但是,這種“決定”只具有社會學層面的概率統計意義,且主要是從生產者的階級性(而非全部主體性)著眼。在每一文化文本的具體生產過程中,階級性都只作為主體性的一個方面起作用。正如個別不等于一般,六大類型生產方式也不等于生產方式本身。人類生產方式的確切含義是在與動物活動相比較中呈現出來的,馬克思說:“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種的尺度和需要來建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處處都把內在的尺度運用于對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這意味著,一切人類生產活動都是自身本質力量的對象化,首先是一定生產主體發揮其創造性的過程。詹姆遜過于強調六大類型生產方式對文化文本的決定性影響,便相對忽視了文化生產過程中的具體主體性作用;這使他的文化批判理論呈現歷史決定論色彩,暗合后現代主義的悲觀主義論調,不自覺地偏離了馬克思主義剛健有為的傳統。
三、認知測繪美學
雖然在客觀上多少消極地解讀了馬克思主義,從主觀上看,詹姆遜仍不失為一位勇敢的馬克思主義者。他清醒地意識到:雖然政治革命是改造世界的有力手段,但并不是永遠可能的;如果不具備政治革命的現實條件,馬克思主義者可以發揮另一種作用,就是去從事審美批判或意識形態批判,揭示各種阻礙歷史進步的東西,促使一種解放的階級意識的誕生。由此,詹姆遜的馬克思主義詮釋學轉向了實踐維度,突出了作為歷史主體的階級和階級意識的作用。問題是,自馬克思主義階級理論問世以來,世界各國的社會結構日新月異,在發達資本主義社會,通過技術專業化和企業科層制,涌現了大批中產階層,使無產階級很難成為有現實意義的總體,諸如種族和性別等問題浮出水面,傳統的工人階級意識形態瀕于瓦解,在這種現實情境下,談論階級政治是否已經不合時宜?對此,詹姆遜的回答是:“‘階級既是一種依然存在的社會現實,也是社會意識的一個活躍的組成部分,它給我們提供關于世界的各種圖畫。作為一種對立現象(在每種生產方式中,只存在兩個根本對立的階級),它能夠吸收并折射性別的對立和意義;同時,它本身又隱藏于殘存的舊階級意象和階級態度之中。……以為階級范疇多少有些過時和多少有些斯大林主義色彩而放棄這一極其豐富和事實上尚未涉及到的分析領域,將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極大錯誤。”
為了在晚期資本主義社會堅持階級分析,詹姆遜提出了認知測繪理論。這一理論直接受益于兩部作品的啟示,一部是阿爾都塞的《意識形態與意識形態國家機器》,另一部是美國城市設計學家凱文·林契的《城市的意象》。由于林契探討的城市空間的精神地圖可以外推到以各種篡改了的形式存留在我們頭腦里的關于晚期資本主義跨國空間的精神地圖,這就為阿爾都塞的意識形態分析提供了切實可行的心理學和地理學方法。詹姆遜據此構想了一種認知測繪美學,試圖把林契的空間分析外推到社會結構領域,即從我們的具體處境,外推到全球規模的總體階級關系上來。可見,“‘認知測繪實際上只不過是‘階級意識的符碼:它的意義僅在于提出需要一種新的和到目前為止還未想象到的階級意識,同時它也反映了后現代中所暗含的那種新的空間性發展”。在詹姆遜看來,“后現代主義是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是“當代多民族的資本主義的邏輯和活力偏離中心在文化上的一個投影”。這一時期的新技術不僅在表現形式方面提出了新的問題,而且造成了客觀外部空間和主觀心理世界的巨大改變,使得人們很難透過認知系統為自己在外界事物的總體設計中定位。后現代空間的同質、破碎、無方位性等特征為美學的批判和教化功能,為馬克思主義的實踐政治都帶來了歷史性困境。詹姆遜所謂認知測繪美學,就是試圖幫助人們將后現代空間的零散體驗聚合起來,從整體上把握晚期資本主義社會,進而厘定政治和歷史方向,指導批判或革命行動。更確切地說,詹姆遜是在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繼續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批判,以期激發人們的階級意識,反抗資本主義體制。
在理論上完成了對世界的測繪后,詹姆遜更希望借此發明激進的政治策略。他看到了當今的無產階級狀況,又廣泛注意到各類邊緣、弱勢群體的現實需要,于是主張在各種反資本主義群體中建立聯盟政治。姑且不說各自為戰的各類邊緣、弱勢群體何以可能結成聯盟,就像凱爾納和貝斯特質疑的那樣:“不管詹姆遜持何種觀點,他都未能證實:在戰后的后工業狀況下,‘工人階級的復雜化和片斷化并沒有改變階級關系及政治的構成成分。任何對他觀點的進一步澄清,都應當說明:
我們怎樣才能期待‘工人階級再次成為一個統一的主體(假如它真的曾經是一個統一的主體的話)?以及為什么它仍然應當處在政治斗爭的中心位置?”
四、全球化及其抵抗策略
由于認知測繪美學破解后現代主義文化困境失利,未能在西方發達國家找到改造世界的現實主體,詹姆遜遂將目光投向第三世界,寄希望于全球化造就新的資產階級掘墓人。在詹姆遜看來,“后現代理論(也伴隨著‘狂熱)比全球化理論早幾年出現。我們確實有理由認為這兩個現象根本上是完全相同的一件事。我們現在稱之為全球化的經濟組織形式,其上層建筑中的文化層面就是后現代化”。按照這種“基礎一上層建筑”思路,從經濟結構方面說,“全球化是資本主義生產體系在新的歷史條件和技術條件下所作的新一輪合理化調配。這個進程必然帶有很強的選擇性,勢必引起區域性差異和發展不均衡性等問題。它也會在民族國家內部,按國際分工的需要制造出新的社會秩序和觀念形態”。從上層建筑方面說,“眼前這個既源于美國又已經擴散到世界各地的后現代文化現象,乃是另一股處于文化以外的新潮流在文化范疇里(上層建筑里)的內向表現。它追隨著美國霸權主義的腳步,在文化的背后,盡是血腥、殺戮與死亡:一個弱肉強食的恐怖世界”。
詹姆遜文化批判理論的鋒芒所向,最終指向了美國霸權主義。然而,他又一再強調這種新型霸權主義與資本主義的第三期發展步調一致,使得傳統的種種抵抗策略皆歸于無效。譬如,盧德派是以暴力形式抗拒技術的歷史象征,但今天的盧德派如果也想搗毀機器,面對匯聚一切的電子洪流,他們根本無從下手。何況,我們已無法想象一個沒有計算機,或沒有汽車、飛機的社會。又如,某種民族主義的激情或許可作為對抗全球化的動力,但是其有效性往往因復雜多變的社會現實和縱橫交錯的國際關系大打折扣。南斯拉夫的米洛舍維奇如果說他的抗爭以任何方式與保衛社會主義相聯系,伊拉克的薩達姆和利比亞的卡扎菲都曾在最后一刻召喚伊斯蘭精神,但這仿佛是連他們自己也未必相信的神話,對他人的說服力可想而知。真正的策略或許在于一種抵抗資本和文化帝國主義的大聯合,用詹姆遜的話說,“各地的工人運動的歷史展示了無數在現實政治運動中錘煉新的團結形式的范本。這些新的集體絕不聽憑新技術的擺布:通過電子傳播信息已經成為反抗全球化(例如,對于世界貿易組織的抗議與示威)的政治運動的新方式的核心。目前,我們可以把這樣的一些計劃與抗議(不管它們為何種類型以何種方式——歪曲或無意識地——表達了對即將來臨的集體生活的渴望)稱作‘烏托邦,并且,要對全球化作出真正的能夠穩步推進的并具有創新性的政治回應,社會集體性必然是關鍵與核心”。兜了一個圈子以后,詹姆遜似乎又回到了認知測繪美學所倡導的聯盟政治,只不過是一個世界范圍內的更大形式的聯盟政治。這種聯盟政治是否實際可行?是否會迎來一種新型的國際無產階級?詹姆遜殊無把握,甚至悲觀地認定“沒有人能夠說清楚”。
根據曼德爾的資本主義分期理論,詹姆遜判定全球化是資本主義發展第三階段晚期資本主義的經濟組織形式。這種見解固然有其深刻之處,卻不是不可以商榷的。無論詹姆遜曾經如何理解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國家,當他固執地斷言現代性的一個根本意義“就是全世界范圍里的資本主義本身”。他實際上將資本主義與現代工業文明、城市化文明等同起來,置現實存在的社會主義國家于度外,完全否定了東方社會跨越“卡夫丁峽谷”而享用資本主義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的可能性。在這種歷史決定論的囹圄之中,他也就很難想到:譬如,站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立場往外看,全球化也可以說是開辟了社會主義發展的新紀元。詹姆遜對現代性和全球化的狹隘理解,其哲學根源仍在于對馬克思主義實踐觀及其主體性意蘊把握不確。看不到或不夠重視人類實踐中具體的主體性力量,自然不可能在歷史研究和文化批判中得出積極的建設性結論。
綜上所述,詹姆遜的馬克思主義文化批判理論并不純粹,已經融入了后現代主義的一些消極影響。但他在后工業社會展開對資本主義文化及其矛盾的總體性研究,無疑為我們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提供了非常有益的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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