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婚禮

鐵栗

和其它地方相比，大理的小伙子要想娶到自己心儀的姑娘，一般都不是十分容易的事。這里所說的不容易，和小伙子的經濟狀況無關，也不是男女比例上的失衡，而是指他在結婚過程所遇到的諸多周折。年輕人更注重心理上的多重體驗，如果新郎在結婚過程中只有幸福的感覺，那就說明這個過程是單一的，他的伙伴兒會及時地讓他嘗到更多的滋味。

大理人處世多數都保持著低調，結婚儀式卻顯得張揚，而且那個過程充滿了難度。最難的就是接新娘。在新郎尚未到達新娘家之前，新娘家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這些人被稱作“姑娘伴兒”。他們事先就準備好一只大碗，將辣椒面放至水中，再放入白糖、酸醋、苦瓜汁等，然后就等待新郎的到來。碗里的東西當然是給新郎準備的，它預示著未來生活的酸甜苦辣，意在提醒新郎要有心理準備。除此之外“姑娘伴兒”還要把新娘的鞋子藏起來，這是在告訴新郎，我們的姑娘很尊貴，你要娶她就得把鞋子找到，并且還得親自為她穿上。

通常是在午后，新郎邀約著他的親朋好友，一路浩蕩地來到新娘家。他們先在門口放一串鞭炮，然后把大紅“喜”字帖到門上，兩邊還要貼上婚聯。此時的大門是緊閉著的，想要等著里面的人把門打開不太可能，于是就開始叫門。守在新娘家大門里面的那位不一定就是長者，但他或她肯定是能說會道的，新郎要想進門就得具備相當的口才和智慧。新郎向他或她表明自己是來接新娘的，守在門里的那位卻說這里沒人要結婚，你肯定是走錯門了。如果外面的新郎不能以賦有智慧的語言和那位對答，那他就只能一再地懇求，而懇求往往都無濟于事。時間一長外面的新郎就被刁難得不耐煩了，他指揮著他的伙伴兒咣咣地砸門，那意思是你要不怕把門砸壞你就別開。凡是遇到這樣的新郎，守在門里的那位就沒了辦法，不管他或她多么能說會道也不行了。

不過事情沒那么簡單，后面還有很多難題等著新郎，光是喝下那碗象征著酸甜苦辣的水就得拿出足夠的勇氣。再說新娘的房門也是緊閉著的，那些姑娘伴兒更是不好對付，她們同樣也要刁難新郎一番。新郎面對房門苦苦哀求，哀求不成就進行威脅，直到姑娘伴兒們被打動或者害怕。當新娘的房門打開之后，新郎依然不能將新娘接走，因為他無法找到新娘的鞋。藏鞋的地方一般都很隱秘，聰明點的新郎只是做出尋找的樣子，更多的時間是在看著新娘的眼神兒。他知道滿屋子里最疼愛他的就是新娘，在他實在找不到的情況下，新娘的眼神兒會向他暗示藏鞋的地方。

一旦找到了新娘的鞋子，新郎就有了接走新娘的理由，因為有了鞋新娘就可以走路了。新郎牽著新娘來到她的父母面前，雙雙跪下叫聲爸、媽，還要許下善待新娘的諾言。這時候新娘的父母就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發給新郎新娘每人一個，并且親自把兩束鮮花戴在新人的胸前。紅包里裝的是改口錢，數額多少視經濟狀況而定，一般都是最吉利的數字。鮮花代表的是一種祝福，只要新娘的父母親自把它戴在新人的胸前，那就意味著可以把他們的女兒接走了。

更有趣的是在新郎接走新娘之后，他卻并不直接把她帶回家去，而是走向了最繁華的街道。此時接親和送親的人匯集成了一支隊伍，說不定就會在哪個地方停下來，每個人都可以想出稀奇古怪的招數來整治這對新人。最“慘”的當然還是新郎，他會被人強迫著去做一些根本就無法做到的事情，那個過程使他出盡了洋相。整治新郎一般要看眼前的環境，比如隊伍正好游到一排石階前，他們就讓新郎背起新娘，一直爬到那些石階的頂端；比如隊伍正好游到人多的地方，他們就讓新郎沖著人群宣布他們的婚事，聲音不大就得重來。這樣的鬧法對于新郎是很寬容的，不寬容時他們會找來一輛板車，讓新郎打扮成車夫的模樣，拉著新娘邊走邊唱。

這種婚俗體現的是一個“鬧”字，麻煩是麻煩了一點，卻能讓人感覺到更多的滋味兒。大理的小伙子情愿這樣，他們知道生活不會一帆風順，如果不把各種滋味兒都嘗遍了，人的感情就談不上健全。從接新娘到鬧洞房，不管那個小伙子的社會地位是高是低，在別人的擺布之下，他的臉上一直笑著。結婚是件幸福的事，刁難也好，整治也罷，只要能熬過去，幸福就屬于自己了。事后他仔細地品味，覺出的竟是整個人生的滋味，哪有一種幸福是輕而易舉就得來的呢？

責任編輯 彭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