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卷



母系氏族社會結束之后,女性在整個社會中一直處于從屬和陪襯地位。在封建社會里,任何事物都是以男性為中心的,幾乎所有的評判標準與社會的行為準則都是以男性的標準為標準。中國古代女性繪畫也無法逃脫此命運。
女性畫家需仰仗男性傳名的怪異現象,實際上是古代女性不能獨立于社會的一種悲劇身份的體現。由于不被重視,目前女性畫家流傳下來的作品不足千件,無法與男性畫家十余萬計的藏品相提并論。
吳王趙夫人
三國時代吳王的趙夫人是最早在文獻中有記載的一位女畫家。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載:“趙夫人,丞相達之妹。善書畫,巧妙無雙,能于指間以采絲織為龍鳳之錦,宮中號為‘機絕。孫權嘗嘆魏蜀未平,思得善畫者圖山川地形,夫人乃進所寫江湖九州山岳之勢。夫人又于方帛之上,繡作五岳列國地形,時人號為‘針絕。又以膠續絲發作輕幔,號為‘絲絕。”
吳王趙夫人巧于機、針、絲,以“三絕”著稱于世。最難能可貴的是她關心時政,積極參與國事。地形圖當屬山水畫的一種,其實用性要求作者具有較強的寫實性及表現力。活動于公元346~407年間的有“才絕”、“畫絕”、“癡絕”之稱的顧愷之的代表作《洛神賦圖》,畫中山石樹木的畫法呈不成熟狀,生澀古樸,山石無勾染皴擦,樹木多如伸手布指。而早于他一百年的吳王趙夫人,不僅能“寫江湖九州山岳之勢”,還能“繡作五岳列國地形”,由此可見,她已頗具一定的山水畫功底。遺憾的是后世沒有看到她所留傳下來的作品。
薛媛
薛媛,生卒年不詳,以擅畫肖像而被載入文獻。薛媛是晚唐濠梁(今安徽鳳陽)人南楚材的妻子。楚材離家遠游。潁(今河南許昌)地長官愛楚材風采,想把女兒嫁給他。楚材為了仕途,不顧夫妻情義命仆從回濠梁取琴書等物,表示不再歸家,隨后又施放煙幕彈,云“不親名宦,唯務云虛”,要到青城求道,上衡山訪僧。
“善書畫,妙屬文”的薛媛覺察丈夫意向,對鏡自畫肖像,并寫了首《寫真寄夫》以寄意:“欲下丹青筆,先拈寶鏡端。已驚顏索寞,漸覺鬢凋殘。淚眼描將易,愁腸寫出難。恐君渾忘卻,時展畫圖看。”楚材讀后內心愧疚,終與薛媛團聚。時人嘲之曰:“當時婦棄夫,今日夫棄婦。若不逞丹青,空房應獨守。”
唐朝人物畫技法已經成熟,名家輩出,有吳道子、張萱、周昉、韓幹、閻立本等。與這些男畫家不同的是,薛媛的肖像畫并沒有明確的社會教化功能,困于閨房的她多以自身為描繪對象,將自己閨怨、失意的心境融入筆端,加以宣泄。
后唐李夫人
后唐李夫人,五代時蜀人,文學和書畫兼長,被認為是第一個對影摹竹的人,被傳為墨竹畫法的首創者。
五代十國時,后唐招討史郭崇韜征蜀,蜀主王衍投降。郭崇韜將蜀中寶貨搜刮殆盡,并強占李夫人。李夫人擅長書畫,不喜歡粗暴的崇韜,悒悒不樂,時常獨坐南軒。皓月當空,窗上竹影婆娑,李夫人用墨筆在窗紙上描繪竹影,第二天再看,發現所畫竹影生動有趣。據傳,當時畫家們競相模仿李夫人的這種技法。因此,《圖繪寶鑒》將她視為墨竹之祖。
這種“墨竹”,花鳥畫家多能畫它。到了宋代,進一步發展,題材擴大成“梅蘭竹菊”。蘇軾還發展了畫竹的方法,放棄雙鉤著色法,而把枝干、葉均用水墨來畫,深墨為葉面,淡墨為葉背。另一方面,在技巧上,從“墨竹”影響到花鳥的“沒骨法”的創立,后來又變為水墨的“墨戲”,形成了文人畫的風氣。它幾乎影響到了繪畫的所有門類。
宋朝艷艷
宋朝艷艷是設色山水畫中女性畫家的代表。艷艷,生卒年不詳,任才仲之妾。姿首艷美,擅青綠著色山水,筆法細膩,設色雅潤,意境清幽。
艷艷之名,畫史記載極少。南宋鄧椿《畫繼》曾記:“任才仲妾艷艷,本良家子,有艷色,善著色山,才仲死鐘賊,不知所在。”清代的張丑在《清河書畫舫》中也曾著錄一幅艷艷的《春山圖卷》。“偶從金昌常賣鋪中獲小袖卷,上作著色春山,雖氣骨尋常,而筆跡秀潤,清遠可喜。諦視之,見石間有‘艷艷二字,莫曉所謂,然辨其絹素,實宋世物也。越數日,檢閱畫譜,始知艷艷為任才仲妾。”
青綠山水畫始于展子虔,其《游春圖》已初見端倪。經唐李思訓、李昭道父子發展,遂成一家之法,獨立于畫壇。至宋代則涌現出大批以宮廷、宗室畫家為主的青綠山水名家,如王希孟、趙伯駒等。艷艷不免深受宋代流行的青綠山水畫的影響,以青綠填色,表現身家所居之地江南的青山綠水之春景。
2004年,上海新世紀拍賣行推出北宋艷艷的《草蟲花蝶圖卷》。一幅長達3米的花鳥圖卷上,園苑坡地,湖石之間,秋菊、秋葵、海棠、桂花次第開放,蝴蝶翩飛其間。這可能是目前中國繪畫史上最早的女畫家存世圖卷。其估價100萬至150萬元,最終由上海博物館以275萬元購得,創下古代女畫家作品拍賣紀錄。
宋朝李夫人
宋朝李夫人是朝議大夫王之才之妻,崇德郡君李公擇之妹,文學家、書法家黃庭堅的姨母。因為出身書香之家,具有極高的藝術修養,其畫花木竹石,既能惟妙惟肖地臨摹,又能獨具匠心地創作,是宋代女性畫家中畫竹的代表。
《畫繼》說:“朝議大夫王之才妻,崇德郡君李氏公擇之妹也。能臨松竹木石,見本即為之,卒難辨。”李夫人曾從黃庭堅手中借得文同畫與蘇軾的一幅《著色偃竹圖》,她對此進行了臨摹,令宋代大鑒賞家米芾難辨真偽。為此米芾作詩曰:“偃蹇宜如李,揮毫已逼翁。衛書無遺妙,琰慧有余工。熟視疑非筆,初披颯有風。固藏唯謹鑰,化去或難窮。”
李夫人與哥哥李公擇在廬山隱居讀書時,曾畫一幅《三墨竹圖》,刻石存放于庵中鐘樓。黃庭堅題有《姨母李夫人墨竹三首》詩以贊。一曰:“深閨凈幾試筆墨,白頭腕中百斛力。榮榮枯枯皆本色,懸之高堂風動壁。”二曰:“小竹扶疏大竹枯,筆端真有造化壚。人間俗氣一點無,健婦果勝大丈夫。”三曰:“孤根偃蹇非傲世,動節臞枝萬壑風。閨中白發翰墨手,落筆乃與天同功。”可見李夫人的竹畫已達相當高的藝術水準。《墨竹圖》經兩宋之交的兵荒馬亂后竟幸存下來,南宋詩人王十朋游庵時還曾觀睹,并寫有“留得婦人三墨竹,金鐘聲里尚扶疏”的詩句。只可惜,今天我們已見不到她的作品。
管道昇
真正引起世人矚目的第一位女畫家,應是元朝的管道昇。管道昇,“字仲姬,吳興(今浙江湖州)人,趙孟頫室,贈魏國夫人,墨竹蘭梅筆意清絕,晴竹新篁是其始創”。她給中國古代的藝術世界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她精湛的墨竹和瀟灑的書法至今都為人們所稱道,是中國古代史上最為著名的女畫家之一。
管道昇自幼聰明機敏,書畫皆能,文采過人,為父母所重。28歲時,嫁給了元代書畫大家趙孟頫。趙孟頫博學多才,能詩善文,以書法和繪畫成就最高。婚后的幾十年里,他們朝夕相處,切磋技藝,不但創造了美滿姻緣的千古佳話,而且成就了美術歷史上的一對著名畫家。他們潛移默化的言行在家族內構筑出濃郁的文化氛圍,因而其子趙雍、趙奕,外孫王蒙及孫輩的趙鳳、趙麟等人均以書畫見長。
管道昇在山水、佛像、詩文等方面多有成就,但從藝術造詣上說,在書法和繪畫方面的成就最高。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趙氏一門三竹圖》,為紙本質地,繪水墨竹3段。第一段長108厘米,為趙孟頫所畫,竹枝茂密,用筆沉著穩健,右上方題有“秀出叢林”;第二段長57厘米,為管道昇所畫,用筆遒勁有力,右下角自題“仲姬畫與淑瓊”;第三段長65厘米,是趙雍所畫,竹枝用飛白法,行筆強健有力。這3段墨竹雖然裱成一卷,但不是同時創作的,是后人收集起來裱在一起的。不然,管道昇的作品能否流傳至今,恐怕還是個疑問。
無獨有偶,趙氏一門也有群體創作的書法作品。皇帝元仁宗曾特意命管道昇書寫了《千字文》一卷,并敕令玉工琢磨玉軸,送到秘書監裝裱收藏。又命趙孟頫和趙雍各寫了一篇,將他們一家三口的墨寶收藏在一塊。元仁宗高興地說:“今后世知我朝有善書婦人,且一家皆能書,亦奇事也。”因為管道昇在書法上的成就,與東晉女書法家“衛夫人”衛鑠(王羲之的啟蒙老師)有一比,故并稱為中國歷史上的“書壇兩夫人”。
無疑,管道昇是歷代女畫家中畫名最大者。這固然與她自己的書畫實力有關,但她“既歸趙孟頫,書畫益有名”,夫榮妻貴恐怕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