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昭
當前社會有一種現象,總將出現的問題歸結于特殊階段,諸如食品安全是發展中的階段性問題,環境污染是發展中的階段性問題,貪污腐敗是發展中的階段性問題,社會分化是發展中的階段性問題,等等。似乎只要還處于這個階段,出現問題就不可避免,有了問題就可以免責。而只要過了這一階段,問題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解決了。對這種“特殊階段論”,要予以警覺。
在某種意義上,每一個階段都是特殊的階段。時間是社會存在的要素,任何工作都是在一定時期的工作。每個時期都有獨特的問題,或是問題的類別不同,或是問題的程度不同,或是問題的多少不同。正如任何空間都有特殊性一樣,任何時間也都有特殊性。于是就有常見的空間上的地域特殊論即國情論,由此也有時間上的階段特殊論。
當下中國所處的階段更具特殊性。廣為傳播的社會轉型論認為,社會處于成熟期、穩定期的時候,問題比較少,而處于轉型時期問題比較多,因為轉型就是變化,過去的規范失效了,新的規范還沒有健全,除舊布新、因變而亂。當下中國正處于這樣的轉型時期。中國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實現現代化的階段。這個現代化如果拆開看,主要是“五化”,即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市場化、國際化。中國從農業社會轉向工業社會,并繼續朝信息社會邁進;從農村轉向城鎮,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從封閉轉向開放,并面向全球化。中國這么大的國家,這么復雜的轉型,這么迅速的轉變,的確史無前例,出現問題的概率自然比較大。當下出現的各方面問題,如放在這樣的社會大環境中看,更容易理解一些。
然而,階段特殊性有一定的限度,不能無限夸大,更不能因此禮崩樂壞。社會發展有一定的通則,最基本的要求既不能隨地域變化而改變,也不能隨時段的變化而改變。特殊性與普遍性是關聯的,是普遍性之內的特殊性。否定普遍性的特殊性,已經不是特殊性了。比如食品安全的標準之類,是依照健康的基本要求而確定的。不能說一個時期需要注意健康,另一個時期就可以隨意損害健康了。是否損害健康是底線,在這個基本問題上沒有例外。
客觀上存在的特殊階段是一回事,主觀上如何對待這個階段又是另一回事。一種消極的態度是,對特殊階段可能出現的問題放任自流,不聞不問,于是可能出現的問題都出現了,把壞的可能性變成了現實性。一種更為負面的態度是,借口特殊階段,以此規避社會約束,鉆發展的空子,牟取不當利益,使得不該出現的問題都出現了。而一旦出現問題受到社會非議和批評時,特殊階段成了一張推卸社會責任的擋箭牌,成了一塊掩蓋社會良知的遮羞布。
由此看來,對特殊階段持積極的態度非常緊要。越是處在特殊時段,越是要提高警覺以克服麻痹心理,越是要采取針對措施以防微杜漸,盡力將問題減到最少,將影響降到最低。疾風知勁草。特殊階段難道不是考驗、拷問人們的社會良知的特殊時刻么?
治理特殊階段的問題,還要有嚴格的制度規范。無數的歷史事實表明,僅靠自覺不能解決全部問題,外在的制約不可或缺。中國歷來有亂世用重典之傳統。越是容易出問題的時期,越是容易出問題的領域,越是要有制度規范,越是要予以嚴格執行。
中國發展之路任重道遠,還要經歷許多階段。隨著社會進步,一些問題緩和了,另一些問題突出了;舊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我們總是在不斷遇到和不斷解決問題中前進。在發展中的每一個階段,我們都不可懈怠,都要兢兢業業。任何所謂的特殊階段,都不是放任自流、自甘墮落的階段,而是陶冶良知、錘煉規范的階段。唯有如此,我們才能逐漸邁向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