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文化的創(chuàng)建路徑

桑士達

面對我國日益頹廢的新詩狀況，德高望重的著名老詩人賀敬之先生最近率先提出“創(chuàng)建有中國特色新詩體”的重要命題。據《文藝報》披露，全國各地的詩人和專家學者圍繞這個命題正在展開熱烈的討論。賀老這一命題事關中國詩壇的走向，對當今中國文學的整體衰微也具有敲推作用。竊以為，通過“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以求解答問題，讓我國詩文化真正走向復興和發(fā)展，重新成為國人的精神家園，實在是新世紀我國一項重大的文化創(chuàng)建工程。筆者也是一位詩歌愛好者，謹談點不成熟看法權作一說。

我國詩歌的興衰之憾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詩歌堪稱國粹。在中華五千年璀璨而輝煌的文化殿堂中，中國詩歌創(chuàng)造了眾多的體裁：詩經體、騷體、漢魏古詩、樂府、格律詩、雜體詩、白話自由詩和民歌。傳承至今，象征著中國詩詞最高成就的《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成為家喻戶曉的傳統(tǒng)文學典籍。千百年來，古今詩人吟詠出了數不勝數、歷久不衰的詩篇，涌現出無數彪炳史冊的杰出詩人。

可以說，一部詩歌史，幾乎就是一部中華民族發(fā)展史。詩為史，好詩必然得到世間的崇敬和傳承。古往今來的好詩，往往是思想性、藝術性、民族性的高度統(tǒng)一。在卷帙浩淼的中國詩典里，詩人們真切反映人民的喜怒哀樂，真實記載世間的百態(tài)萬象，既有歌頌、又有批判，既有抒情、又有敘事，既簡練精粹、又深邃雋永，既明白易懂、又朗朗上口，既是潤物無聲的甘霖、又是激人奮進的鼙鼓。古往今來，國人以學詩、作詩、詠詩為雅事，以成為詩人、詩入典籍為榮光。詩歌還被列為華夏文化“詩、書、禮、義、樂、春秋”六藝之首，成為中華先進文化的瑰寶之一。

但我國詩歌走到今天，卻一變千年來的盛興榮華為時下的衰落頹敗，好像是從天上跌落到地下，風光不再！這決非詆毀貶低、危言聳聽，不要說國外文化人士對中國詩歌現狀大惑不解，只要是一個稍有文化的國人，觀察瀏覽當今的中國詩壇，就可大致得出如下結論：詩歌再沒有昔日的風光，詩歌再沒有鬧熱的市場；寫詩的竟比讀詩的多，一邊是詩人們的沾沾自喜、自我陶醉，一邊是人們對詩歌的不屑一顧、敬而遠之！

我國詩歌的墮落之探

人們不禁要問，為什么在我國經濟社會快速發(fā)展的新時代，詩歌沒有很好地為之歌唱，卻在加速沉落退沒？這里有種種原因，不是三言兩語能道清的，但竊以為“三不到位”是重要癥結：理論研究不到位、指導引導不到位、規(guī)范規(guī)定不到位。有道是“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一直以來，我們的文化、教育部門和作家協會及媒體，還沒有哪一家對新詩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問題，對新詩內容與形式的革新問題，對新詩作者的教授和培養(yǎng)問題，作過“頂層設計”和系統(tǒng)研究。不僅如此，有的報刊雜志和文學教授還對詩歌的這種退化推波助瀾，不作科學的批評，只有無原則的吹捧；一些詩歌編輯寧愿編發(fā)霧里云里、高深莫測的詩作，有些大學中文教授一味推崇西方詩歌這個“流”、那個“派”，慫恿著一些詩人尤其是年輕作者迷失歷史擔當、遠離實際生活，不食人間煙火，把中國詩歌特有的傳統(tǒng)和精華拋到九霄云外，固執(zhí)地陷在所謂的“意識流”、“后現代”和“先鋒派”、“朦朧派”的漩渦中而不能自拔！

為什么在中國諸多文體中，新詩下滑衰敗最為深重？ 一言以蔽之，完全是“新詩”的自我墮落而導致的，是詩歌偏離了時代、偏離了社會、偏離了人民大眾，詩歌自然被小眾化和邊緣化！君不見，長久以來（至少30年吧），翻開任何一家報刊雜志（包括影響較大的《詩刊》、《人民文學》），所發(fā)的詩歌缺少文學性、民族性、可讀性，大多味同嚼蠟、不知所云，是否可用公式表之：混亂的思維意象+分行排列+無標點符號=“現代新詩”！

我國新詩體的創(chuàng)建之路

“人間要好詩”！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精神和靈魂。弘揚中華文化、推進文化創(chuàng)新，重振詩歌雄風十分必要。如何讓中國詩歌走出困境，創(chuàng)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為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新詩體，可謂刻不容緩。那么，“救救詩歌”，路在何方？

我們不妨重溫一下毛澤東和魯迅的論述。毛澤東于1957年1月12日在寫給臧克家等人的信中專門談詩：“詩當然應以新詩為主體，舊詩可以寫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為這種體裁束縛思想，又不易學?！?957年1月14日，毛澤東約臧克家和袁水拍談詩：“新詩的發(fā)展，要順應時代的要求，一方面要繼承優(yōu)良詩歌的傳統(tǒng)，包括古典詩歌和五四以來革命詩歌的傳統(tǒng)。另一方面要重視民歌。詩歌的形式，應該是比較精煉，句子大體整齊，押大致相同的韻，也就是說具有民歌的風格。”毛澤東與臧克家談話中批評背離民族傳統(tǒng)的新詩現狀：“新詩太散漫，記不住，應該精煉，大體整齊，押大致相同的韻?！?958年3月22日，毛澤東又講：“我看中國詩的出路恐怕是兩條：第一條是民歌，第二條是古典，這兩面都提倡學習，結果要產生一個新詩。現在的新詩不成型，不引人注意，誰去讀那個新詩。將來我看是古典同民歌這兩個東西結婚，產生第三個東西。形式是民族的形式，內容應該是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對立統(tǒng)一?！?/p>

偉大的文學家魯迅先生說到詩一針見血：“我以為內容且不說，新詩先要有節(jié)調，押大致相近的韻，給大家容易記，又順口，唱得出來。 ”還告誡青年作者，“只有真的聲音，才能感動中國人和外國人?！?/p>

毛澤東、魯迅上述的寶貴論述，無疑給中國詩歌的革新、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指明了道路，為“創(chuàng)建中國特色新詩體”給出了正確的方向?？v觀我國詩歌的發(fā)展軌跡，以胡適倡導“五四”白話新詩為開端，中國新詩至少有過30年的探索和創(chuàng)造。盡管有了基本成型的新詩形態(tài)，但可惜的是，我們沒有進行認真的研究、探索和創(chuàng)新，卻讓她繼續(xù)走向不歸之路，近10年來詩歌墮落趨勢比毛澤東、魯迅當年批評和預見的要嚴重得多！

那么，今天我們何以創(chuàng)建“有中國特色新詩體”？我認為，還須老老實實地走到毛澤東、魯迅所指出的詩歌發(fā)展正路上去，通過古典詩詞、民歌和“五四”以來自由詩的“三結合”產生新體詩歌（倡導“以新詩為主體”并不排斥“歐化詩”）。要堅持內容和形式相統(tǒng)一 ——在內容上，新詩須擔當時代和社會責任，多反映現實生活，為人民鼓與呼，敢于抒發(fā)“真的聲音”。在形式上，至少有三條標準：一是語言簡潔精煉，句式與段落整齊而美觀；二是必須押韻且有一定節(jié)奏，易誦易唱易記，讀之抑揚頓挫；三是通俗易懂，富有詩歌傳統(tǒng)和民族特色，讓老百姓喜聞樂見。誠如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老教授吳奔星先生多年前強調的，“中國的詩，應該打著自己的旗幟，走我們中國自己的路。我們的新詩，應該既是繼承的，又是發(fā)展的；既是古老的，又是嶄新的；既是歷史的，又是現實的；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又說 ，“新詩要有起色，要掀起真正的新詩潮，恐怕不能老是在‘莫測高深的迷魂陣里下工夫”。

新體詩歌的創(chuàng)建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正如毛澤東所指：“中國新詩尚未形成，恐怕還要幾十年。”“新詩改革最難，至少需要50年。”今天，“創(chuàng)建有中國特色新詩體”更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她不會從天上掉下來，需要有關方面高度重視并作出不懈努力。在此謹建議：一是將這項工作列為國家重大文化創(chuàng)新研究項目，由北京大學、中國作協、中國詩歌學會等部門組成強有力的工作班子，聯手進行研究攻關；二是做好新詩體的教育和普及工作，亟須編纂出版諸如《中國新詩知識讀本》、《中國新詩經典選本》等讀物，讓詩歌愛好者、特別是高校的文科生受到最基本的新詩創(chuàng)作與欣賞的知識教化；三是報刊雜志，尤其是《人民日報》、《人民文學》、《詩刊》、《光明日報》、《文匯報》等主流報刊，要多刊發(fā)“思想深刻、藝術精湛、群眾喜聞樂見”的好詩，并圍繞 “中國詩的出路”和“ 新詩體的創(chuàng)建”組織開展公開討論，為社會主義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和新詩走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新路作出積極貢獻。

（作者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浙江省雜文學會會長、全國雜文學會聯誼會常務副主任兼秘書長、浙江省政府咨詢委副秘書長）

責編/杜鳳嬌美編/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