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派留學回國政策的改進:基于回國意愿影響因素的調查

陳何芳 馮潔

摘 要： 國家公派博士生回國意愿影響因素的調查問卷顯示，國家公派留學回國政策有待改進，具體策略：一方面，要堅持約束性政策中的經濟約束，要加強法律保障和名譽處罰；另一方面，鼓勵性政策應兼顧物質刺激和精神激勵，前者要求側重支持事業發展、加大就業和創業支持、適當解決住房和戶口問題；后者可通過建立合理的探親制度、健全知識保護程序、尊重科研長期性并建立國際交流平臺來實現。

關鍵詞： 公派留學；回國政策；回國意愿

中圖分類號： G643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8381(2012)05-0045-05

一、 回國政策對國家公派博士生

回國意愿的影響調查教育部和財政部2007年設立了“國家建設高水平大學公派研究生項目”，2007—2011年為第一期，每年選派5 000人出國留學，其中攻讀博士學位研究生2 500人；2012年進入第二期，計劃2012—2016年每年選派6 000人出國留學，其中聯合培養博士生3 500人，攻讀博士學位研究生2 500人[1]。此外，國家還設立了“國家公派專項研究生獎學金項目”，主要面向“60所國家建設高水平大學公派研究生項目簽約高校”以外單位進行選拔，每年選拔1 000名研究生出國留學，選派類別包括攻讀博士學位研究生、聯合培養博士生及少量碩士生。

這些公派博士生是國家層層選拔出來的優秀學子，接受國家資助去國外接受最高層次的正規學歷教育；他們接觸的往往是高、精、尖的研究領域，所學專業在我國也有較強的稀缺性；他們年紀輕、學習能力強、創新思維活躍、發展潛力較大，未來將會成為社會發展的中堅力量；他們發展機遇較多，在國外也很受青睞，未來能否按時回國很難確定。但是，我國對這些人才的需求又非常迫切，“關注、聯系和吸引本國在外留學人員的政策是中國出國留學政策的重要內容之一，是國家決策層根據一定時期的價值標準與合理性原則，對本國在外留學人員實施服務、吸引、開發和使用的制度性規定”[2]。為了更好地促進公派博士生學成歸國，我們需要了解他們的回國意愿，探討回國政策的改進方向。

（一） 問卷調查的開展

以“國家公派博士生”作為調查對象，要滿足“國家公派”、“攻讀海外博士學位”、“在正常的學習年限內”三點要求：“國家公派”是“按國家統一計劃，面向全國招生，統一選拔、派出，執行統一經費開支規定的出國留學人員為國家公派出國留學人員”[3]，主要由“國家留學基金委員會”統一管理和選派[4]；“攻讀海外博士學位”,即不包括“中外聯合培養”的博士生；“在正常學習年限內”，是指沒有超出“留學期限為36—48個月”[5]。

本文采用網絡方式發放自編問卷。由于調查對象分布在世界各地，只能通過網絡方式隨機抽樣收集信息。從預調查、正式發放問卷到回收問卷歷時半年，共發放問卷517份，收回有效問卷472份，有效率為91.3%。

（二） 問卷調查的部分結論

公派博士生回國意愿的影響因素復雜多樣，從政策內和政策外、國內和國外、事業和生活六個維度出發，可以考察下述各種因素的影響，按影響力大小排序，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公派留學回國政策是影響公派博士生回國意愿的最重要因素，堅持和完善公派留學回國政策意義重大。

表2列出了國家公派留學回國政策的具體內容以及各項內容被選的百分比：“約束性政策中對您回國意愿影響最大的是__”問題中，排序第一的是“經濟約束”；在“鼓勵性政策中的事業支持和生活支持誰更重要？”問題中，排序第的是“事業支持”；在“事業支持中誰更重要？”問題中，排序第一的是“優先就業、支持創業”；在“生活支持中誰更重要？”問題中，排序第一的是“住房、安家費”。

二、 基于調查結果的公派

留學回國政策的改進公派留學回國政策是整個公派留學工作開展的正式依據和行動指南。對于公派博士生而言，這些約束性政策和鼓勵性政策發揮著“硬拉力”和“軟拉力”的作用，能夠從兩個方面增強公派留學生的回國意愿，提高我國公派留學的收益。

（一） 約束性政策的改進

從問卷調查可以看出，約束性政策被選次數最多，說明約束性政策非常重要。約束性政策的改進包括經濟約束、法律約束和名譽處罰三個方面。

1. 經濟約束要堅持。約束性政策主要包括經濟約束、法律約束和名譽處罰，調查中60%以上的公派博士生都認為經濟約束的效力最大，然后是名譽處罰，最后是法律約束。2007年出臺的《國家公派出國留學研究生管理規定（試行）》規定：“未按規定留學期限回國逾期3個月(不含)以上、未完成回國服務期，構成全部違約。違約人員應賠償全部留學基金資助費用并支付全部留學基金資助費用30%的違約金。未按規定留學期限回國逾期3個月(含)以內的行為，構成部分違約。違約人員應賠償全部留學基金資助費用20%的違約金。”[6]如果公派博士生違約，就要賠償一大筆錢，對一般家庭來講承擔大額的賠償會造成較大的負擔，甚至無法承受。所以，經濟約束是最有效的一種約束手段，在今后的政策改進中應予以堅持。

2. 法律保障和名譽處罰措施要加強。《國家公派出國留學研究生管理規定（試行）》中規定，如違約人員予以經濟賠償，不再追究其法律責任；如違約人員未按規定承擔違約責任做出賠償，則將要求其國內保證人承擔經濟責任；如違約人員及其保證人均不承擔約定的經濟賠償責任，則將在國內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也就是說，如果違約的公派留學人員繳納了經濟賠償，或擔保人繳納了經濟賠償，是用不到法律手段的。只有在違約人、擔保人都不肯支付賠償的情況下才需動用法律手段，而且政策實施中法律制裁也很少得到嚴格執行，這就使法律手段在約束性政策中的約束力不能充分顯現。因此，未來一方面要加強公派留學人員的法律意識，認識到“簽約派出，違約賠償”已經上升到了法律的層面；另一方面在違約事件中相關部門也要真正做到有法必依，執法必嚴，使“法律手段”真正發揮作用。

在名譽處罰方面，回國政策中規定，對違約事件和不履行經濟賠償者，還將采取其他輔助手段，如以留學基金委名義向國外有關方面通報違約事實，將違約名單予以公布等，實施名譽上的處罰。被處罰的公派留學人員會有不良的誠信記錄。在一些文明程度較高的國家，“誠信”對于社會和個人來講都是一種很受重視的珍貴品質，在誠信檔案上有不良記錄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后果，會影響就業、工作升遷甚至貸款，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中國并未建立“誠信檔案”，人們對誠信的重視程度要遠遠低于對學歷文憑的重視，所以“名譽處罰”對違約人員的約束效力也非常有限。這就呼吁我國要盡快建設公派留學人員的“誠信檔案”，將違約事實記錄在案，真正發揮“名譽手段”的約束力。

（二） 鼓勵性政策的改進

國家公派留學回國政策在“鼓勵回國，來去自由”的留學總方針指導下，已經加強了“鼓勵性政策”的比重，實現了對公派回國人員事業和生活方面的雙重支持。在問卷調查中，有一半以上的公派博士生認為這些鼓勵性回國政策非常重要，對回國意愿影響較大。但鼓勵性回國政策仍然有改進的空間，可以從物質刺激性政策和精神激勵性政策兩個方面來論述。

1. 物質刺激性回國政策的改進。國家回國政策為公派歸國博士提供的物質層面的支持主要包括資助科研經費、給予創業啟動基金和安家費等，未來還需側重支持事業發展、加大就業和創業支持，并適當解決住房和戶口問題。（1） 側重支持事業發展。在問卷調查中，超過60%的公派博士生認為對事業上的支持比對生活的支持更重要。在訪談中也了解到，他們認為畢業回國時剛剛完成學業而走向社會，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事業的發展。能否學有所用、找到有發展前景的工作是他們最為關心的問題。在這種事業起步的初級階段，他們認為事業支持比生活支持更加重要，更會影響今后的職業生涯和生活質量。因此，未來的政策改進應加大對公派歸國博士事業上的支持，幫助他們更快地找到適合自己事業發展的道路，以學有所用，實現自身價值。（2） 加大就業和創業支持。在對事業的支持政策中，一個渠道是“優先就業、支持創業”，這既要求相關部門和用人單位做好公派留學回國人員的就業安置工作，又要求啟動國家重大項目以支持公派留學人員回國創業。另一個渠道是給予回國人員一定的職稱待遇或行政級別，如教授、副教授職稱，科級或處級行政級別等。對于這兩個渠道，接受調查的公派博士生中有接近2/3的人認為第一個渠道更加重要。對剛剛畢業回國的公派歸國博士來講，在事業起步階段擁有一個好的開始非常重要，有利于整個職業生涯的長遠發展。而直接給予的職稱或行政級別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待遇和社會地位，但長遠意義不大，因為事業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還需要一個長期的、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充分就業或自主創業更具發展性意義，無論對于公派留學生還是國家而言，都能從中獲得更大程度的收益。（3） 適當解決住房和戶口問題。目前，公派歸國博士面臨的第一個困難就是買房問題，尤其是在那些發展機會較多的一線城市，高昂的房價往往不是一個剛畢業回國的年輕人所能承擔的。另外，在諸如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大城市，對戶口的控制也很嚴，沒有當地戶口就會在很多方面受到限制，在參加各種社會保險、子女入學，甚至買房時都會存在一定的障礙。所以，接受調查的公派博士生中有46.40%的人選擇了“住房、安家費”更重要，41.95%的人選擇了“解決戶口”更重要。二者數據差別的微小令人詫異，也反映出公派博士生對于歸國政策不是特別了解。現實生活中如果歸國人才被有關單位接收，一般都會解決戶口問題，這比給予住房或安家費難度要小得多。總之，在生活方面的鼓勵性政策中，能否解決住房和戶口問題最為關鍵，對公派博士生的回國意愿影響最大。

2. 精神激勵性回國政策的改進。人既有物質需要又有精神需要，按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可以分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情感和歸屬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實現需要等。公派留學生畢業后一旦歸國，就屬于海外歸來的高層次人才，一般情況下都能滿足生理需求和安全需要，國家所提供的就業優先條件和創業優惠政策也會使他們擁有良好的工資待遇，因而在物質生活方面一般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這就需要我們更多地關注這些公派博士生的精神需要，從精神激勵入手增強他們的歸國意愿。在問卷調查中，有46%的公派博士生認為“公派留學人員的使命感”是回國意愿的重要影響因素。這也說明他們除了物質需要之外，還有更高層次的追求，希望能夠學有所用、報效祖國、實現自我價值，同時也能在祖國的懷抱滿足歸屬感需要。結合需要層次理論，精神層面的鼓勵性回國政策可以從以下三方面予以改進。

第一，建立合理的探親制度以滿足情感和歸屬感需要。公派博士生從小接受的是中國文化的教育，二十多年的國內生活經歷使他們對家庭、故鄉和祖國都有濃厚的情感。自從漂洋過海踏上出國求學的征程，他們就遠離了家庭、父母親人、師長朋友和熟悉的環境，會產生身在異鄉的漂泊感和孤獨感。目前，公派博士生每年有不超過1個月的回國探親假，但在同一年度內，公派研究生回國休假或赴留學所在國以外國家休假或考察只能選擇一項，不能同時享受，且費用自理[6]，這就造成了探親和學術交流的沖突。學術交流意義重大，博士研究生經常有參加國際會議、進行國際交流合作的機會，這本身也是他們科研經歷的一部分，是一種寶貴的學習機會。但在現有的制度規定下，當年參加國際交流就不能回國探親，只能做非此即彼的選擇。訪談中不少博士生都認為，出國開會和回國探親并不是非常沖突的兩件事，只要時間安排合理，不耽誤正常的學業，是可以二者都選擇的。回國探親能夠緩解公派博士生的思鄉情緒，給他們強烈的情感慰藉，對國家而言也可以借機加強與公派博士生之間的情感聯系，通過情感的作用增強他們的回國意愿。因此，建立合理的探親制度也是鼓勵性回國政策需要考慮的內容，不僅不應與國際交流相對立，而且可以考慮為學術交流和回國探親提供部分資助，以支持回國探親，或者國內的父母、配偶等出國探親，使“情感留人”更具實效。

第二，健全知識保護程序以滿足尊重需要。公派博士生是我國派出攻讀學位的最高層次的人才，國家承擔留學費用，他們最終以知識成果的形式參與祖國建設。在當今知識經濟時代，對知識成果的尊重和保護就是對人才的尊重。公派博士生在拿到海外學位履行歸國服務承諾時，迫切需要得到社會的認同和尊重，其中最直接的形式就是對他們的研究成果加以肯定和保護，并能運用到生產實踐中去，以創造直接的經濟效益和社會價值。但是，當前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程序尚不完善，人們的法律意識較為淡薄，相關的保障措施也沒有跟上，這就造成知識成果很容易受到侵害，或者研究成果不能及時公開，造成科研經費及成果的浪費。所以，要建立健全知識保護程序，對知識創造、應用及科技成果轉化推廣的全部過程提供法律保護。只有將“尊重人才”落實到尊重人才的知識及勞動成果上，才能真正滿足公派歸國博士的“尊重需要”。

第三，尊重科研長期性、建立國際交流平臺以滿足自我實現的需要。人的自我實現是最高層次的需要，“它是指實現個人理想、抱負，發揮個人的能力到最大程度，達到自我實現境界的人，接受自己也接受他人，解決問題能力增強，自覺性提高，善于獨立處事，要求不受打擾地獨處，完成與自己的能力相稱的一切事情的需要。也就是說，人必須干稱職的工作，這樣才會使他們感到最大的快樂”[7]。可見，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并力爭事業成功，是公派歸國博士滿足自我實現需要的基本途徑。在他們歸國之初，國家已經在就業和創業環節給予了大力支持，從科研經費、實驗設施等物質條件上支持了他們的事業發展。除此之外，尊重科研的長期性和建立國際交流平臺也是他們事業成功的重要保障條件。

一方面，國家應尊重科研的長期性來保護公派歸國博士的可持續發展。科研的長期性是科學研究的固有屬性，任何科研成果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而需要大量的科研人員投入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才可能實現。科研的長期性要求我們對科研人員的成長保持足夠的寬容與耐心。如果我們不能以長遠的眼光看待公派歸國博士的發展，而要求他們在歸國的兩年服務期內就出成果，就可能違背科研的長期性而產生拔苗助長的后果。所以，尊重公派歸國博士也要從尊重科研的長期性做起，要克服急功近利的心態，努力營造鼓勵創新、允許失敗的寬松環境，使他們的科學研究事業獲得可持續的發展。

另一方面，國家應建立國際交流平臺以扶持公派歸國博士的發展。公派歸國博士帶回了國外先進的理念和技術，推動著我國科學技術的進步。但他們的發展也不能停滯，仍然需要不斷地與國內外同行開展交流與合作，通過不斷的學習來更新知識、擴寬視野，在原有的基礎上獲得新的成長。公派歸國博士雖然在與國外的聯系方面具有一定的優勢，比如沒有語言障礙，在海外求學期間接觸了一些國外的科研機構，與國外科研人員建立了一定的私人聯系等，但歸國之后的對外交流與合作仍屬個人行為，并沒有得到組織和制度的支持，因而很難可持續發展，甚至很快就停止了。因此，建立國際交流平臺非常重要，對于公派歸國博士的事業發展有巨大的促進作用，能夠促進其自我實現，同時也能為國家做出更大的貢獻。這就要求用人單位要以這些歸國博士為橋梁，同國外大學和科研機構形成合作關系，建立起長期而有效的合作機制，并通過組織建設和制度創新對交流平臺予以鞏固。

參考文獻

［1］ 教育部.2012年國家公派出國留學選派工作會議舉行[EB/OL].[2011-09-28].http://www.csc.edu.cn/News/536b721f9c6b4318b6b50f9eaebaddc0.

shtml.

［2］ 苗丹國，程 希.1949—2009：中國留學政策的發展、現狀和趨勢（下）[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5）：1-9.

［3］ 國務院.國務院批轉國家教育委員會《關于出國留學人員工作的若干暫行規定》的通知 （國發〔1986〕107號）[EB/OL].[2010-12-13].http://vip.chinalawinfo.com/newlaw2002/slc/slc.asp?

db=chl&gid=38495.

［4］ 周 一，張 鶴.科學發展公派留學事業 促進高層次人才培養服務國家發展戰略——訪國家留學基金管理委員會秘書長劉京輝[J].世界教育信息，2009（9）：10-15.

［5］ 國家留學網.2012年國家留學基金資助出國留學人員選拔簡章[EB/OL].[2011-01-04].http://www.csc.edu.cn/Chuguo/739b1b8c118441e5bb211

c388563f7da.shtml.

［6］ 教育部，財政部.關于印發《國家公派出國留學研究生管理規定（試行）》的通知[EB/OL].[2011-11-09].http://www.csc.edu.cn/chuguo/46268dabb46a4ae1a7b9ca215142f5d1.shtml.

［7］ 百度百科.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EB/OL].[2011-09-28].http://baike.baidu.com/view/690053.htm.

（責任編輯 朱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