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莊，周莊

曹九歌

周莊，當我得知她是某個江南小鎮的名字時，她已經不再是養在深閨人未識了。而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莊周夢蝶的故事，莊周和周莊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但它們在字面上的相似挽救了我健忘的神經，這或許就是漢語的魅力。在一個煙雨江南的早晨，周莊像一個夢中的仙境躍在我的眼前。那日薄霧初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當時還未天光大亮，石板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心跳伴著自己寂寞的足音。此刻，不由得想起那些有著纖纖玉手，在隔河的小樓里臨窗而坐的銹娘，她們正雙手上下翻飛，來不及向你拋一個微笑的眼神。

作為水鄉澤國里的一顆明珠，周莊淳樸的民風和清雅怡靜的氛圍吸引了游客的目光。黛瓦粉墻和千年不息的河水容下了歷史無窮的沉淀，那精巧別致的老屋古橋又勾起了人們無限的思古之情。水是古鎮的命脈所在，它們沒有氣勢宏偉，卻年復一年地流過，像一個安詳而知天命的老人，目睹著季節變換，人進人出。它不多做一個手勢，也不多吐露一個字，它讓傳說永遠成為傳說。有水必有橋，也必有舟。“咫尺往來，皆須舟揖”，在水鄉周莊穿越座座小橋，在黛瓦粉墻的倒影里游弋，到處是水的溫潤，它們暖濕如玉。

周莊把精巧、抒情、細膩以及色彩的張揚掩埋起來，以洗盡鉛華的面目示人。這種精致就像一枚銀質的鑰匙，它躲在姑娘的鏡匣里，貼身的小衣口袋里，或者被串在腰帶上，還有可能被掖在蚊帳深處，用繡花枕頭壓住。決不輕易在外人面前露齒失態，決不放縱地大笑。在無數個擁有缺撼的早晨，這枚鑰匙在醒來時會想起當年的主人，那個美麗無雙的小姐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駐足折梅，將花瓣夾進西廂記里。此時，鑰匙的眼淚和汗水再次結晶為鹽，由此，我們對于周莊古鎮那些縱橫河道的來歷便有了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

周莊的庭院是狹小的，有著南方特殊的地域氣息，在那可以窺見藍天白云的天井里，適合養一塊精致而奇巧的石頭在杯中，盛上庭前的雨絲，讓清明的滋潤透徹石的筋骨，點點滴滴的溫和及暖濕氣息溢滿空中的每一寸角落。古鎮的宅院沿河而筑，高檐輕挑，深院幽弄，還有鐫刻精細的磚雕門樓。庭前楊柳隨風搖曳，時聞鳥兒啁啾。明清建筑講究層次和布局，無不精致優雅。厚重的木門被吱嘎一聲打開了，歷史遺留的塵埃早已散盡，只能從室內陳設的一桌一椅來尋覓當年的豪華和富足。精雕細刻書卷氣甚濃的屏風，鑲著橢圓明鏡的梳妝鏡臺，而茶幾和矮柜則留下了停放過清茶的痕跡。輕輕一嗅，只覺原木的氣息涌冒上來，唯有從思緒中才能找回一絲記憶中的醇香。

濡濕的同時，周莊也不失剛毅。吳儂軟語和江南女子窄腰豐臀的身姿流傳于此，葉楚傖、柳亞子所組的南社也于此留下足跡，這兩者剛柔并濟的如此和諧，莫非都要歸功于人杰之地的靈氣所帶來的造化。后人前來瞻仰的或許是景，或許是人，或許就是那化不開的歷史情節。意的生活離不開思索和探討，一些心動的景致和事物將人生點綴成一幅工筆的畫卷。山水在我心中便是游歷所帶來的歡喜，其實看到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難得的是心情愉悅后的深思，以及觸及靈魂深處的回憶。相信周莊的樹木，河道，房屋，石街會讓人想起自己的童年，憶及那深藏于心的故鄉，讓你繼續執著地拾起年輕時的夢想。

歲月會催人老去，就如同村落里一條古老的河流，沖走了人們的頭發和牙齒，自然便是如此，而周莊還是依舊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