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許
【摘要】當代中國正在進入風險社會,主要表現在貧富差距已達警戒水平,公共安全狀況惡化,應對群體事件不力產生政治風險等。為了應對風險社會,法律應作出適當的變革,法律中的傳統責任理論也應適度讓步于風險社會,要有適度超前的法律變革理念,要掌握好社會發展和風險增加之間的平衡,制定和諧統一的法律制度。
【關鍵詞】風險社會社會變遷法律變革
中國正步入風險社會
社會轉型(Social Transformation)一詞從1992年開始在中國流行,最早是指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發展到今天,已經較為成熟,目前的社會轉型問題主要體現在社會分層加劇、貧富差距加大、環境污染加劇、群體性事件增多等方面。
在西方世界日益關注風險社會的同時,中國的政治家也以自己獨到的眼光審視著中國社會的轉型引發的風險問題。鄧小平就多次論及風險問題,他更多的是論述由于中國社會轉型和經濟高速發展所導致的很多不確定因素,所引發的社會風險。當代中國正在進入一個風險社會甚至是高風險社會。2003年的非典事件、2004年的禽流感暴發事件以及近年頻發的自然災害,看似是孤立事件,實質上存在內在的聯系和共性,預示著一個高風險社會的來臨:貧富差距已達警戒水平,部分人群的生活狀態和心理狀態處于危險境地,一些地區公共安全狀況惡化,食品安全危機波及整個食品行業,人們的心理安全需求無法滿足,此外還有因環境惡化產生的一些高危傳染病,政府危機預警和監控機制的匱乏,應對群體事件不力產生的政治風險,等等。
中國當前的主要風險領域
風險不僅具有客觀性,而且具有主觀性,不同時代、不同層面的主體有不同的風險意識。民眾風險意識的提高,成為遏制現代社會風險不斷增加的“阻燃劑”。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類的需求是分層次的,由低到高。依次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需求。人們已經逐步從僅盲目追求物質進步,轉而開始關注自身發展的安危,這種轉變有助于風險的預防。據有關資料顯示,在中國GDP以平均每年8%的高速度增長之時,每年由于各類自然災難和人為事故死亡人數達20萬之高,由于公共安全事件造成的損失有6000多億人民幣,而這相當于我國GDP的6%。概括來講,我國目前主要面臨的風險領域有:
其一,自然災害問題。我國幅員遼闊,地理氣候條件復雜,自然災害種類多且發生頻繁。自然災害表現出種類多、區域性特征明顯、季節性和階段性特征突出、災害共生性和伴生性顯著等特點。近十年來,每年因自然災害造成的經濟損失都在1000億元以上。1998年的長江等主要水域的特大洪水,2008年汶川5·12特大地震災害,2010年舟曲特大泥石流災害,給國家和人民造成了巨大危害。
其二,環境污染問題。僅水資源一項,工業產值平均值每增加1萬元,就要耗費330立方米的水,同時還將排放230立方米污水。大量的生活污水,未經任何處理,就被排入河流,我國未來的飲用水狀況實屬令人擔憂。就空氣質量而言,我國近三成的城市人口呼吸著污濁的空氣,酸雨頻率逐年上升。按照理論算法,我國要基本消除酸雨污染,二氧化硫的最大年排放量應控制在1200萬~1400萬噸。但是僅2003年,二氧化硫整體排放就達到2158.7萬噸,同比增長12%。按照目前的經濟發展速度以及污染控制方式和力度,到2020年,僅火電企業年二氧化硫排放量將達2100萬噸以上,超過大氣環境容量1倍以上。這對自然環境和人類健康的危害都是無法挽回的。
其三,食品安全問題。近些年來,食品安全事件在我國屢屢發生。一些不法分子為了追求非法利益,不惜以損害大眾健康為代價,大肆在食品中摻進有毒有害物質。2004年4月30日,“大頭娃娃”事件曝光,安徽省阜陽市的劣質奶粉致使13名嬰兒死亡,近200名嬰兒患上嚴重營養不良癥。而2009年的三鹿奶粉事件,三鹿公司在奶粉中添加三聚氰胺,導致數以千計的嬰兒患上了嚴重的腎結石。
其四,群體性事件。群體性事件是指由局部的社會矛盾引發,不特定多數人臨時形成相對集中的群體,通過沒有合法依據的規模性聚集,對社會穩定產生一定影響的群體活動。群體性事件中,往往伴隨著語言和肢體沖突等行為,處理不當便會使人民內部矛盾不斷升級。近年來,由于貧富差距拉大,少數地方政府公仆意識淡化,群眾仇富、仇官心理異化,加之不良分子挑唆,往往容易導致事件惡化升級。例如貴州甕安事件、云南省曲靖市陸良縣“8·26”群體性事件、四川大竹群體性事件等都引起了局部的社會騷亂,給人民群眾生產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
其五,安全生產事故。近年來,一些企業片面追求經濟效益而忽視安全生產、作業,從而導致安全責任事故發生的現象,已經成為我國生產、經營領域中頻繁出現并日益突出的嚴重問題。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報,2009年全國因安全生產事故死亡8萬余人,特別是煤礦安全事故居多,而安全責任事故往往善后處理相當復雜,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群體性事件。
其六,恐怖主義犯罪。恐怖主義犯罪目前在全球范圍內呈現蔓延之趨勢,特別是“9·11”事件以后,恐怖主義呈現新的特點。恐怖組織已經不滿足在本國內部的發展,而傾向于國際化恐怖主義。他們借助于現代通訊和網絡技術,不斷向域外擴張,試圖構建“全球化恐怖”網絡。我國目前比較突出的是新疆東突分裂主義組織,其與國外某些組織相互勾結,進行企圖分裂祖國的恐怖活動,特別是2009年的烏魯木齊“7·5”事件,造成了極大的危害。
風險社會與法律變革
法治是現代社會應對新問題的重要利器,風險社會給現代法治秩序提出了挑戰,風險是無法完全消除的,如何規制有危險的活動,把風險降到最低限度,才是人類最應該考慮的問題。歷史證明,人類每遇到一次危機,總會伴有科技和制度的不斷創新,從古石器時期到網絡時代,從商鞅變法到百日維新,我們發現每一次生產力的飛躍,都伴隨著制度的變革。
首先,法律要想作出適當的變革,首先就要面對不同階層之間的矛盾,當然這類矛盾屬于人民內部矛盾。風險社會中,很多決策包括立法都是由精英階層作出的,民眾缺乏有效的參與,這就導致對同一事件有不同的話語體系。例如,當前城市拆遷過程中,城市擴張理念與被拆遷對象合法權益之間的矛盾,就反映了不同利益主體對同一事件的風險意識不同。所以,法律的變革以及法律的執行,應更多地吸納公眾參與,只有廣大公民的有效參與,才能逐步消除其與決策者之間的隔閡、敵意,有效減少變革中的政治風險。
其次,法律中的傳統責任理論也應適度讓步于風險社會。傳統法學理論是以個體的人格自由為基礎,強調責任自負和行為后果的可預見性,在對行為進行追責之時,必須堅持主客觀相結合的原則進行判斷。但是,進入風險社會之后,不分青紅皂白地讓所有人都分擔損失或者無視各種情有可原的條件而對行為者嚴格追究后果責任,正逐漸成為司空見慣的處理方法。
再次,要有適度超前的法律變革理念,根據哲學中的“知難行易”原理,理念的更新要超前于制度的變革。第一,要樹立生態環境中心主義理念。生態環境中心主義與人本主義理論相對應,主張人類不是所謂的世界中心,而是和其他動植物一樣都是生態環境的平等成員。人類不能將自然環境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過度自然開發只能導致環境的惡化,也會殃及人類自身,這也是風險社會的“飛去來器效應”。第二,要尊重人類后代的發展生存權。人們往往重視利用當前自身的所有。進入風險社會后,我們應該認識到,現有的一切不僅僅屬于自己,更應該屬于我們的子孫后代,現在我們不斷地破壞環境、竭澤而漁,實際上已經侵犯了后代的生存發展權。第三,要處理好自由與安全之間的關系。風險社會下,公共安全問題涉及到社會秩序和多數人的安危,在對待有些高風險行為上,應以預防為主。對此,刑法和刑事訴訟法應有所作為。以刑法為例,應加大對環境犯罪、交通類犯罪等抽象危險犯的設立,注重對危險苗頭的提前遏制。對于刑事訴訟法而言,則應對危及公共安全重大利益的犯罪,減輕公訴人的舉證責任。
最后,要掌握好社會發展和風險增加之間的平衡,制定出有利于兩者和諧統一的法律制度。立足于風險社會背景之下,我們不能不切實際地希望消除所有的風險,應充分考慮抑制風險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風險社會的到來,中國的法律正發生著價值選擇、理念更新和制度創新三方面的變化。眾所周知,法律不能朝令夕改,而當前社會的發展更具有復雜性、創新性和靈活性。從某種角度講,風險社會中的法律變革更是發展與安全之間博弈的結果,這些都將對中國法律理論產生深層次的影響。
(作者單位:河南工業大學法學院;本文系2011年度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科技風險的管理與公共安全的刑法保障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1BFX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