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集集小鎮

閆曉虹

與臺灣集集小鎮的驀然聚首，可以說完全是一次充滿意外驚喜的不期而遇。

當我在2010年2月采訪完臺灣1999年“9·21大地震”原爆點和地震傾斜屋欲返回臺北的時候，車子行至南投時竟偏離大道誤拐進一個岔路口，正在我們急急尋著路標要沖出重圍走上那康莊正道時，突然間就闖進了一個依山傍水的古樸小鎮。它閑適從容、溫婉秀麗、疏密有致，登時，我就被它超群迷人的氣質俘獲住了。隨后，我又如同發現了陶淵明的那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一般大喜過望。

這便是臺灣名已見經傳的集集小鎮。

前世

史載清乾隆35年以前，距離日月潭不遠處的這個集集小鎮仍為荒野蠻荒之地，彼時臺灣原住民多聚集于此；及至乾隆36年始，方有福建漳州府人在此奮力開荒種植，田園興盛，后聞訊涌入者漸增，而墾殖收獲所得的物物交易也隨之變得熱絡繁忙，“集集”一名由此而來。

光緒元年該地曾設集集堡，日據時代又改為集集街。1945年臺灣光復后，遂將之歸屬臺中縣；1950年施行地方自治，該鎮轉被劃歸南投縣。

在1919年，即20世紀初的日據時期，日本人為建日月潭發電場方便運送工程材料物資而修起了一條集集鐵路，電廠落成之后鐵路又改為客貨兩運，可順勢搭載沿途的旅客，以及當地的水果、木材等。

這條著名的集集鐵路支線的中心點即為集集火車站，而彼時的集集小鎮正是不可或缺的地方行政中心。1930年臺灣外銷興旺之時，所產的香蕉皆由集集支線分流而出，運抵日本，可謂鼎盛一時。

早年間，集集小鎮上的居民家里鮮有鐘表這類奢侈物件，于是，他們就倚靠火車站這里的鐘表報時來判斷時間，長此以往，集集小火車站便與這里人們的生活絲絲入扣息息相關起來。在以后的漫長日子里，聲譽漸隆的集集小火車站便當仁不讓地成為當地的顯著地標；而當悠悠時光流逝之后，它還是一段親切而又溫馨的遙遠記憶。

但是后來，集集小火車站也終難逃盛極而衰的規律，隨著歲月的游走，它的各項運載功能逐步減弱，漸漸淪為可有可無的“招呼站”。

因靠近震中的緣故，命運多舜的集集火車站在臺灣“9.21大地震”中毀損嚴重，及至2001年重建完成后才又重整旗鼓，仍舊堅定地以古樸雅致的面貌示人。

今生

那一年，我來到集集小鎮這個即使在臺灣也不多見的古老火車站時，恍惚間感覺時光在倒轉，仿佛又回歸至一個亙古原始的蒼茫年代。這個在1922年設立的集集小火車站，其整體建筑即是以古色古香的純檜木構造而成的，時代變遷后其外觀依然呈原汁原味的形態而沒有被侵蝕和破壞，就連等候的站臺、檢票口及座椅等什物也都是先前古樸稚拙的那種，同時又異常地干凈整潔。

如今，年代久遠的集集小火車站并沒被廢置僅作觀賞之用，它依然在運營中保持著不衰的活力。手握一張舊版的小小火車票，搭一次歷時十幾分鐘的轟轟隆隆的小火車，任憑眼前顏色深沉的濁水溪等著名景觀——掠過，凡此種種，這場親歷的時光之旅確能讓人回味綿長。

而在沒有火車駛入的間歇，還可在蜿蜒的長長鐵軌上信步游走一番。此時，時尚的新人類與古老的火車站貿然相遇，之后二者便耳鬢廝磨惺惺相惜一番，繼而還會衍生出一種別樣的不可多得的人生體驗。

作為蒼茫時光的見證者，那個靜臥在車站小廣場上的老式古拙的火車頭，依然在默默地、不動聲色地注視著眼前過往的一切，似在沉思，又似在追憶昔日工業革命時期的鼎盛繁華景象。

當我意猶未盡地行走在集集小火車站邊的百年老街上時，陣陣嘹亮的小火車的汽笛聲隨著山風飄入耳鼓，鏗鏘作響；繼而，它在曠遠的空中悠然回蕩，久久揮之不去。

入夜，蒼天呈現出純凈的深藍色調，星光彌漫。雖然臺北那里的春節已近尾聲，但集集小鎮的春節意味卻仍很馥郁很濃厚，這里不僅有千姿百態的粲然綻放的花燈，還有迷離脆生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更令我大喜過望的是，我竟然聽到了成片的鼓脹歡快的蛙鳴，這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有過，那通常發生在雨后的郊區。而今，這種原生態的纖塵不染的田園天籟早就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殆盡了。沒曾想，事隔許多年以后，我竟在臺灣的集集小鎮里“朝花夕拾”，又重溫了，一下溫馨的孩童記憶。

夜更深了，回臺北的路還很長，我只好戀戀不合地離開了這片都市里的村莊——美麗的不可多得的“桃花源”。

之后，還有偶一為之的片刻間歇的想念。我想，臺灣集集小鎮匆匆一別，應是永訣了吧。

知遇

應當說，在臺灣，能覓到很多舊上海的斑駁遺跡。而許多臺灣人又偏愛選擇上海作為其在大陸的棲居地，至今他們已有多達70余萬人，而且這個數字還有不斷攀升之勢。現今在上海，正派生著無數個與臺灣有不解淵源的大小店鋪，只不過因我先前無甚多的感性認識而不大去留意罷了。

后來卻有一次例外。記得某日去上海出差，在疾馳的車上不經意地瞥望匆匆掠過的街景時，突然，一個熟悉溫馨的名字猝然躍入眼簾——集集小鎮，登時，我的眼前豁然一亮，潦倒不振的精神也為之一爽。雖然，這只是個一閃而過的名字，我也不知道這家店鋪是屬于何種類別的，服裝抑或是食品？但這似乎已不大重要了，其實，只要它能提示一種溫柔的記憶就已足夠了。于是，我朝著它飛速流逝的方向，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發出了一個會心而又默契的微笑。

身居繁忙嘈雜的都市，我們渴望能坐擁更多的“集集小鎮”酣然入夢，因為在當今浮華焦躁的世界和風雨飄搖的人生里，我們需要這樣的能撫慰心靈的避風港和溫柔鄉。

我愛你，溫馨的集集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