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贛榆方言詞匯的性別差異

摘 要：語言的性別差異是指男女在使用同一種語言時表現出來的差別，這種差異也普遍存在于各種方言體系中，是語言社會變體的常見形式。方言的性別差異表現在語音、詞匯、語法等各方面。本文著重對贛榆方言中的詞匯進行統計分析，通過觀察、分析贛榆方言在不同性別中的使用情況，以掌握贛榆方言詞匯在普通話以及社會因素影響下演變的過程，并試圖從心理、職業和傳統文化層面分析贛榆性別差異的表現和形成原因。

關鍵詞：贛榆方言詞匯性別差異

贛榆縣位于江蘇省連云港市的東北角，贛榆方言屬中原官話鄭曹片，有著自身鮮明的特點。近年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以及普通話的廣泛普及，人們受教育的程度得到顯著提高，贛榆方言在部分人群中已經開始發生變異，一些詞匯已經消失，另外一些詞匯正在被其他詞匯代替。例如：踅褶子（改革開放前，用一種蘆葦桿制成的工具旋轉成一個糧倉）已經沒有人使用了。“老爹”的稱謂也只有在五十歲以上的人群中存在，年輕人早已改稱“爺爺”了。另外，贛榆方言中還出現了大量的新鮮詞語，使得方言逐漸向普通話靠攏，例如：“倒血霉了（十分不走運）”在贛榆年輕人中的使用頻率相當高。這種語言的變異與年齡、性別、職業等社會因素都有密切聯系，其中語言的性別差異尤其普遍。

一、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

為了解性別特征在贛榆方言詞語選用上的規律，我們從贛榆方言常用詞語中選擇了40個具有鮮明地方色彩且在普通話中有對應詞義的詞語進行考察。出于研究方便，本文按照動詞、名詞、強勢詞和禁忌詞對選用的詞語進行分類，結果如下：

（一）名詞

扁嘴（鴨子）、長蟲（蛇）、育紅班（幼兒園）、蛇春子（壁虎）、蓋列子（鍋蓋）、毛丫（小女孩）、前后天子（前后鄰居）、干巴棗（紅薯干）、介子（尿布）、竹飯（稠稀飯）

（二）動詞

趄（躺）、架相（給面子）、噘（罵）、債（沖洗）、苦錢（賺錢）、損（挖苦）、俳（踢）、操操（啰嗦）、啦呱（聊天）、旋（踹）

（三）強勢詞

合閘閘（活活）、蘇離離（惡心的程度）、意外（惡心）、該拜了（倒霉了）、夋（非常）、蓋冒了（奇怪了）、惡以（煩）、悔了（不好了）、冰軋涼（非常涼）、邪乎（沖動）

（四）禁忌詞

泄么、橋種、二裔子（不男不女）、旺蛋（笨蛋）、豬頭羔（笨蛋）、雜毛、二眼子（傻瓜）、削肺（缺心眼）、死愣樣（呆頭呆腦）、刺毛（不通情理）

本文采用調查問卷的形式，調查對象為“90后”中學生。選擇這個調查群體是因為這個群體是社會新興事物的主力，代表了贛榆方言的發展趨勢。調查問卷通過中學教師向中學生派發，總計下發400份（男女各半），回收400份，有效率100%。調查內容包括名詞、動詞、禁忌詞以及強勢詞的使用情況。

二、調查結果

（一）贛榆方言中名詞使用的性別差異

表1：不同性別的被試名詞使用情況

性別 扁嘴 長蟲 育紅班 蛇春子 蓋列子 毛丫 前后天子 干巴棗 介子 竹飯

男（%） 100 100 96.8 100 97.8 99.8 100 100 100 100

女（%） 100 100 98.3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如表1所示，在所調查的10個贛榆方言常用名詞中，男女兩組被試在贛榆方言常用名詞使用上沒有顯著的差異，基本上所有受調查的學生都很熟悉這些具有鮮明贛榆特色的方言名詞。看來，贛榆方言中地方色彩比較濃的名詞比較不容易受普通話的影響，相應地受性別等社會因素影響的程度也很低。

（二）動詞使用的性別差異

表2：不同性別的被試動詞使用情況

性別 趄 架相 噘 債 苦錢 損 俳 操操 啦呱 旋

男（%）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95.5 100 100

女（%） 100 96.6 100 100 100 100 47.1 76.3 100 57.6

從表2的統計數據可以看到，被試的10個贛榆方言動詞中有7個動詞在使用過程中男女差別不大，但在“俳、旋、操操”三個動詞的使用上男性的使用人數遠遠超過女性。前兩個都是表示腿上動作的詞，男生相對好動，身體動作比較多，而女性比較文靜，較少肢體動作，所以女生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這些詞的機會比較低。另外一個動詞“操操”是“啰嗦、不耐煩”的意思，具有比較強烈的厭煩情緒，男生脾氣相對急躁，習慣使用“操操”來打斷別人的話，而女生相對禮貌有涵養，很多時候都用“啰嗦、算了、不說了”等相近詞來代替。

（三）強勢詞使用的性別差異

表3：不同性別的被試強勢詞使用情況

性別 合閘閘 蘇離離 意外 該拜了 夋 蓋冒了 惡以 該拜了 冰軋涼 邪乎

男（%） 0 0 12.4 0.8 38.3 8.6 19.8 11.9 6.7 29

女（%） 96.9 100 98.1 100 100 97.2 99 100 89.5 94.6

方言中的強勢詞匯主要是一些形容詞和副詞，用來增強說話的語詞，表達自己的強烈情感或喜好。從表3可以看出，女性表達某種感受或描述某種事物的特征時往往選取一些比較夸張的形容詞來加強語氣，而且選取的強勢詞語更加多樣，有時候一個句子中還會同時出現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強勢詞，如“自來水冰軋涼，合閘閘凍手慌”。男性則很少使用三個字以上的強勢語，強化語氣通常選用表達一般程度的詞，如“恁、很、太”等。

（四）禁忌語使用的性別差異

表4：不同性別的被試禁忌詞使用情況

性別 泄么 橋種 雜毛 旺蛋 二裔子 豬頭羔 二眼子 削肺 熊樣 刺毛

男（%） 100 94.9 90 100 97.7 100 100 100 100 100

女（%） 0 0 0 13.1 4.9 90.8 87.9 99.2 100 100

方言詞匯中的一些禁忌語主要指不禮貌、侮辱性的、詛咒性的一些用語。調查發現，絕大部分女生日常生活中不會使用像“泄么、橋種、雜毛、二裔子”等帶有強烈侮辱性的詞匯，即便在吵架對罵過程中也很少使用。但很大一部分男性卻仍然經常使用不文明的詞匯，如表4所示。女生會在開玩笑或吵架過程中少量使用諸如“削肺、熊樣、刺毛”等侮辱性相對較低的詞匯，并且僅限于口語，女生在QQ聊天等書面用語中是絕不會使用這些禁忌詞匯的，而是用驚嘆性的詞語或符號來表達不滿或憤怒的情緒，如：“天啊、上帝啊”等等。

三、方言性別差異影響因素

（一）心理特征

男女生理結構的差異直接導致男女的心理差異，男性一般粗獷豪爽，敢于鋌而走險，樂于爭強好勝，講話辦事果斷，表達感情相對直白。他們在詞匯選擇上更加直率，甚至大量使用一些罵人的、詛咒性的或含有人身侮辱性的詞匯。女性身體柔弱，心理比較含蓄委婉，感情細膩，文靜禮貌。她們在詞匯選擇上趨于平和，很少使用一些攻擊性的詞匯，在表達強烈感情的時候會自覺不自覺地選用一些加強語氣的強勢語，甚至在一個句子中重復使用。

（二）職業差異

在中國長期的封建社會中，男性從事的勞動或職業往往更容易受到社會的尊重，更容易得到家庭成員和社會的尊重。而女性在家庭里主要承擔相夫教子的任務，基本處于從屬地位，她們所受的教育更是強化了其溫順、服從的語言習慣。

現代社會雖然女性的地位有所提高，但女性在職業競爭中仍然處于劣勢，男女同工不同酬的現象仍然存在。女性的工作性質需要她們在工作中時刻注意言語。要想提高工作待遇，她們必須在加倍付出工作努力的同時，刻意注意自己的言語修養。

贛榆縣在蘇北地區經濟相對欠發達，農村人口占優勢，家庭收入主要來自農耕和外出打工，男性在家庭經濟中仍然處于支柱地位。女性長期處于較低的經濟地位，逐漸養成了溫柔、賢惠、謙卑的語言性格。另外，女性承擔教育子女的天職，在和孩子的溝通過程中，為了讓孩子養成文明禮貌、舉止優雅的待人接物習慣，需要比男性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體現在語言方面，語音語調和用詞相對規范。

（三）傳統文化

中國長期的封建體制使女性的社會地位一直處于相對低下的水平，封建禮教對男尊女卑的語言規范有著嚴格的規定，如著名的“三從四德”中就專門有一德為“婦言”規范女性的諺語修辭。古代的“賤妾、賤內、奴家、執帚、拙荊”，現代的“家屬、屋里人、那口子、孩他媽”等稱謂分別體現了女性較低的社會和家庭地位。在贛榆地區，到目前為止，重男輕女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女性為了贏得盡可能多的家庭和社會尊重，必須在語言上特別注意，盡量使用溫婉、規范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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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愛俠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