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美輕判越戰屠村官兵

金點強

美軍士兵槍殺16名阿富汗平民事件，令世人震驚。其實，對美軍來說，此類事件并不鮮見，在朝鮮戰爭初期，美軍曾制造濫殺難民的“老根里慘案”。漫長的越戰中，此類暴行更是不勝枚舉，美國總統奧巴馬日前就提到著名的“美萊村大屠殺案”。在“美萊村事件”中，約500名越南平民被殺，而最終被起訴的20多名美國軍人中，僅一人獲罪，而且是在自家公寓里服的刑。

屠殺暴行令人發指

1968年3月16日，駐越美軍一個步兵團的一個排，在排長威廉·凱利中尉率領下掃蕩了越南廣義省一個名叫美萊的小村莊。他們將大批無辜村民集合起來，用機槍掃射屠殺。據悉有567人被殺，大多是婦女、兒童和老人。這一慘案被美國軍方隱瞞，直到1969年3月底，參與越戰的美軍士兵羅恩·賴德諾爾聽說這起事件后，收集目擊者的描述并給國會議員寫信，才揭露了這起丑聞。1969年11月30日，這一屠殺事件在《紐約時報》上被公開披露。

當時，不少美國人拒絕相信發生這樣的事情，聲稱這個故事是同情共產黨的人在栽贓陷害，有人則認為這種事發生在戰時是正常的，但更多的人對這種慘絕人寰的暴行感到憤怒。在輿論的壓力下，凱利及其所在分隊遭到政府起訴，并在佐治亞州本寧堡軍事法庭審判。審判于1970年11月17日開始，由一名軍事法官主持，陪審團由6名陸軍軍官組成。由于案情復雜，它成了美國歷史上審判時間最長的案件之一。

國內強大的支持和同情聲音是案情進展緩慢的重要原因。早在審判籌備階段，法庭為了篩選陪審員就花了很長時間，大多數陪審員候選人都不認同凱利應受到審判。一名陪審員候選人說：“我覺得似乎有人想陷害某些人。”另一名候選人認為，起訴凱利是件極其荒謬的事。一名上校候選人堅持說，美國軍方一開始就得到情報說美萊村窩藏越共分子，在這種情況下你很難一個一個地去區分，“在那里，我們從不知道誰是敵人，真的?！庇捎趯φ钠鹪V表現出敵視態度，有25名軍官被免除了擔任陪審員的資格，最終好不容易湊足了6名陪審員。

在法庭上互相推諉

由于有“民意”支持，加上自己的行動是上頭指派的，更有甚者，軍方和政治高層一開始就暗示凱利不用擔心，審判就是走一下過場，包括凱利在內的被審判者因此顯得非常輕松。凱利說：“這是真的：在1968年3月16日凌晨，我和中士們一起守夜，然后是我策劃去殺死美萊村的那些人，是我給彈夾裝上了子彈。天哪，你還能怎樣預謀？當然，在越南，我們將其稱之為‘突擊戰。”

在審判中，起訴方有62名證人，被告方有44名證人，遺憾的是，庭審自始至終沒有來自美萊村的證人向法官陳述。起訴方一個接一個地傳喚證人，在軍事法庭上，凱利所在排的報務員斯萊奇等人明確作證說，凱利確實把大批婦女、兒童和老人趕到一條溝里，然后開槍射擊。但被告方則爭辯說，凱利只是軍隊的替罪羊，大屠殺的責任應當由凱利的上級麥迪那上尉承擔。凱利也為自己進行辯護，他說，至少在五個不同的場合，麥迪那曾告訴過他，美萊村的所有居民都得鏟除。凱利還說，他從未懷疑過麥迪那命令的合法性，而且，他過去曾經、將來也會為在麥迪那上尉手下服役而感到驕傲。

被告方還傳喚了兩名心理醫生來分析凱利的心理狀態，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凱利缺乏預謀殺害越南平民的心智能力。兩名醫生證明說，凱利當時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再加上他有限的智力狀況和心理狀態，他不可能控制這樣大型的屠殺。主持審判的法官對醫生證詞的真實性表示懷疑，最后一名醫生被取消了證人資格。

審判最為精彩的一幕出現了。法庭安排凱利和麥迪那上尉對峙。麥迪那走進法庭時，和凱利相互致以簡短的問候：“嗨！你好嗎？”接著，麥迪那說，他從未下令殺死越南平民。當被問及是否應該殺掉平民時，他說：“不，不能殺死婦女和兒童，你們得有點情理。你們可以反擊他們，但必須有點情理?！?/p>

“軟禁”3年即獲假釋

1971年1月29日，法庭宣布撤銷對參與大屠殺的所有士兵的指控，因為他們是奉命行事，同時撤銷對師長科斯特少將企圖掩蓋屠殺真相的指控。3月29日，凱利被定罪；3月31日，審判正式結束，凱利因屠殺22名越南平民被判終身監禁并服勞役。麥迪那起初被指控謀殺了102個越南平民，然而，這個指控后來被減為一項謀殺一名越南婦女的謀殺罪，最后又被宣布免受處罰。由此，在26名因屠殺以及掩蓋屠殺而被起訴的軍官和士兵中，只有凱利一人被判有罪。

但凱利在監獄僅待了3天就被減刑。美國時任總統尼克松簽署命令說，凱利應當在家里而不是正式的監獄接受監督，并表示要對整個案件進行審查。尼克松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審判結束次日做的一項民意測驗顯示，公眾一邊倒地（78%）反對法庭對凱利的判決。而且不少美國人認為，從反對“共產主義者”的必要性看，凱利的行為是正當的愛國主義；還有人說，同類的戰爭暴行很多，單單把凱利當作替罪羊是不公正的。曾經對掩蓋大屠殺行為提出指控的科·奧林·亨德遜在1971年初也曾對記者說：“每一支部隊在某個地方都有它們自己的美萊村”。值得一提的是，在凱利的判決書下達兩周后，美國哈里斯民意調查首次顯示絕大多數美國人反對在越南進行的戰爭。

1971年8月20日，凱利的刑期被減為20年，1974年進一步減為10年。1974年5月3日，尼克松通知國防部長說，他已重新審核這一案件，決定不再采取進一步行動。11月9日，凱利獲得假釋——在3年半的“公寓監禁”后，凱利重獲自由。

被判罪后來又不了了之的凱利多年來一直避談美萊村屠殺事件，2009年8月19日，66歲的凱利終于開口道歉。他在出席一場午餐會時說：“我沒有一天不為此感到愧疚，我愧對被殺的越南人、他們的家人、牽涉的美軍及家屬，我感到非常抱歉。”他還說，“假如你問我是否應該挺身而出，違抗（屠殺）命令，我只能說，我當時是個尉官，從上級接到命令并愚蠢地加以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