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爾太齊賴派的理性思想淺析

［摘要］穆爾太齊賴派伊斯蘭教義學派中的重要派別之一，該派堅決反對前定論，提倡理性精神，主張意志自由。其理性精神主要表現在用理性捍衛真主的超絕與獨一，提倡意志自由，主張人應該為其行為負責，依據理性大膽地進行推理和創制。穆爾太齊賴派的理性思想對轉型中的中東國家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關鍵詞］穆爾太齊賴派；伊斯蘭教義；前定論；理性思想

［中圖分類號］B9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04-0058-02

穆爾太齊賴派是伊斯蘭教義學派中的重要派別之一，該派的主要特點是反對前定論，主張意志自由，提倡理性精神。由于記載穆爾太齊賴派思想的相關書籍在圣訓派獲勝之后被有計劃地銷毀，因此，有關穆爾太齊賴派思想的研究由于資料缺乏很難深入開展。深入探討穆爾太齊賴派的理性思想不僅對理解早期伊斯蘭文化有重要價值，而且對當下重新定位伊斯蘭文化富有啟發意義。

穆爾太齊賴派活躍在8～11世紀，亦稱論辯學派、統一派、公正派和分離派，?譹?訛以提倡理性精神和人的意志自由著稱。穆爾太齊賴派失勢后，圣訓派展開瘋狂報復，有關穆爾太齊賴派的著作被毀壞殆盡，目前只能從其辯論對手和同時代人殘存的手稿中獲得片言只語。艾哈邁德·愛敏在《阿拉伯伊斯蘭文化史》中寫道：“各教派的情況模模糊糊、若暗若明，以穆爾太齊賴派為例，該派著作已蕩然無存。該派觀點只能從對立面的典籍中管窺一二，而對立面自然不會為該派觀點大聲疾呼。” ?譺?訛伊斯蘭教歷第一世紀時，伊斯蘭教的經院哲學“凱拉姆”開始形成，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伊斯蘭教義學。針對一些教義問題，穆斯林展開深入辯論，形成多個派別。教義論辯勢必涉及理性的運用，當時可能把所有參加“凱拉姆”論辯時運用理性討論神學和信仰問題的人統稱為穆爾太齊賴派。一般認為，穆爾太齊賴派的創始人為瓦綏勒·阿塔和阿慕爾·歐拜德。

穆爾太齊賴派的基本教義和原則總結起來可歸納為五條：絕對的認主獨一，《古蘭經》為被造之物；公正為真主的法度；恩威并施，行善者在末日永居天堂，作惡者永居火獄，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對犯罪的穆斯林采取折衷的態度；提倡行善戒惡。很明顯，貫穿這五條原則的主線是理性精神。

《現代漢語詞典》中“理性”有兩個意思：“指屬于判斷、推理等活動的（與感性相對）；從理智上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侯載勒給理性下過這樣的定義：“理性是一種獲取知識的能力，是人藉以區別人與其他事物、藉以區別不同事物的能力。”?譻?訛可見理性是超越感性束縛，借助人的自由意志，運用邏輯的方法由已知推及未知，對事物進行判斷、理解的能力。

穆爾太齊賴派的教義原則中飽含理性精神。其派別名稱的本意是“退出”、“分離”，換句話說，就是當別人和自己的觀點相左時，哪怕對方是自己的老師，也不盲目服從，而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并有理有據地闡述，所以穆爾太齊賴派本身就有理性主義的價值取向。“在伊斯蘭思想史上，穆爾太齊賴派最重要的貢獻是，他們最早承認把理性作為真理的標準，并且確定了它的絕對權威。”?譼?訛穆爾太齊賴派的理性精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用理性捍衛真主的惟一和超絕

先知時代，人們對伊斯蘭教是一種感性的信仰，只是籠統地相信真主創造萬物而又超絕萬物。當時很少有人用理性去思考真主的本體、真主的屬性等。他們說：“我們信仰真主的存在和真主的惟一性，其他問題不予深究，因為那些事情是我們不該知道的，我們只應該信仰《古蘭經》上有的。”?譽?訛但是穆爾太齊賴派“給人類理性的產物以超乎《古蘭經》的絕對價值”，?譾?訛他們試圖用理性證明“真主惟一”和“真主超絕萬物”，堅決反對將真主擬人化、庸俗化。他們認為，《古蘭經》中一切對真主擬人化的描寫只不過是比喻而已。真主的手比喻真主毫不吝惜的賜予；真主的臉和眼說明真主是全知的；真主升上寶座也是一種比喻，因為真主無始無終、超越時空，不會固定于某一方位。“他們認為，真主是獨一的；真主的獨一性，只有將神的屬性當作力量和智慧才能成立，而生命則被看作是獨立于真主和他之外的。”?譿?訛這樣一來，對伊斯蘭教的理解就由感性的、淳樸的宗教感情上升到理性的、哲學的高度。穆爾太齊賴派認為，人的理性能理解與真主有關的事物，經過大量的論證，他們認為：“真主是惟一的，無物可以配主；真主的本體及屬性都是惟一的，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是多元的；真主超絕于任何實體性和任何新生事物的屬性之外。”?讀?訛

為論證真主惟一，無物可以配主，他們提出：“《古蘭經》乃被造之作。”這一命題傷害了許多穆斯林的感情，這樣的說法等于說他們信仰的天經是被造之作，似乎有損《古蘭經》的神圣性，所以遭到許多人的反對。即便有些人心里承認穆爾太齊賴派的觀點，但也不愿意口頭承認，只是含糊其辭地說“《古蘭經》是真主的語言”、“《古蘭經》是被成之物”等。仔細想來，這一命題恰恰體現出穆爾太齊賴派敢于用理性挑戰傳統、打破權威的特點。在他們看來，“安拉作為萬物的本原，通過理性創造世界；靈魂是肉體的本質，理性是靈魂的源泉”。?讁?訛總而言之，穆爾太齊賴派以理性捍衛真主的惟一和超凡，讓伊斯蘭教由宗教層面上升到哲學層面。

二、提倡意志自由，主張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在穆斯林中流傳著一種思想，宇宙萬物由真主創造，萬物的發展和結局亦由真主預定，個人只需虔誠地信仰真主，一切自由真主判決，這種思想就是前定論。《古蘭經》中有大量的經文表明一切由真主前定。例如“不信道者，你對他們加以警告與否，這在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畢竟不信道。真主已封閉他們的心和耳，他們的眼上有翳膜；他們將受重大的刑罰”，?輥?輮?訛“當真主及其使者判決一件事情的時候，信道的男女對于他們的事，不宜有選擇。誰違抗真主及其使者，誰已陷入顯著的迷誤了。”等。“《古蘭經》關于人的生死禍福、富貴貧賤全由安拉前定的經文，無疑支持了這種宿命觀。”?輥?輯?訛據此進行推理，一切由真主前定，可能會偏頗地認為，人的行為無論好壞都是真主預訂的，所以人的一切行為應由真主負責，個人毫無責任。進一步推理就會陷入更大更偏頗的困惑之中：既然一切都由真主前定，個人就不應該為其行為負責任，那么為什么還有末日審判？既然真主是至慈的、至睿的、至仁的，真主不會虧待眾仆，那為什么還要前定一部分人不信道、去作惡，然后再懲罰他們呢？

針對“前定論”，穆爾太齊賴派繼承蓋德里葉派的觀點，提倡人有意志自由，他們引用《古蘭經》經文證明自己的觀點。例如“凡你所享受的福利，都是真主降賜的；凡你所糟的禍患，都是你自討的”，“誰贊助善事，誰得一份善報；誰贊助惡事，誰受一份惡報。真主對于萬事是全能的”等。他們不僅提倡人有意志自由，人應該為自己的一切行為負責，而且提出“公正”的原則。在他們看來，“公正是真主的屬性之一，而不義和暴虐則為真主所不容”，?輥?輰?訛如此，人們就不會拘泥于《古蘭經》和圣訓中某些不明確的規定，而是依據公正原則，發揮理性的作用，大膽地進行推理和創制。

三、依據理性原則大膽地進行推理、創制

大凡穆斯林都承認《古蘭經》是真主的語言，是真主降示到人間的最后一部天經，其內容包羅萬象，是知識的源泉，其準確性不容置疑。除《古蘭經》外，最受穆斯林推崇的就是《圣訓》，《古蘭經》中沒有明確規定的問題或含混不清的經文可依據《圣訓》進行解釋和推理。許多穆斯林十分尊重《古蘭經》和《圣訓》，凡事必先到《古蘭經》中去找依據，如果《古蘭經》中沒有明確記載，則在《圣訓》中找依據，要是《圣訓》中亦無涉及，則裹足不前，很少用理性加以解釋、推理。面對諸多問題，穆罕默德在世時，可以直接向他請教，因為他接受天啟，最了解天經的含義。但是他不可能在生前解釋完所有的疑問，他逝世之后，面對新問題，人們要么拒絕討論，讓其永遠沒有答案；要么依據理性原則進行大膽的創制，賦予伊斯蘭教以活力。

穆爾太齊賴派堅持理性權威，他們認為，人的理性可以裁決含混不清的經文、可以判斷不準確的《圣訓》，能夠解釋生活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人沒有必要盲目地遵從《古蘭經》和《圣訓》。“由于推崇理性，穆爾太齊賴派在確立并堅信五項原則之后，對違反這些原則的經文，想方設法加以解釋，而對違反這些原則的圣訓，則斷然予以否定。”?輥?輱?訛總之，判斷一件事情的時候，穆爾太齊賴派依據理性原則，凡是符合理性原則的，他們就認可；凡是違反理性原則的，他們就堅決否定，而不拘泥于《古蘭經》和《圣訓》。“由穆爾太齊賴派開始，理性的精神被認可。由此，伊斯蘭思想在哲學思維的道路上邁出了巨大步伐。”?輥?輲?訛正是由于穆爾太齊賴派的堅決倡導和身體力行，伊斯蘭思想史上留下創新的火種。

穆爾太齊賴派對伊斯蘭教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們堅決地用理性精神與伊斯蘭教的敵人展開辯論，用理性精神解釋伊斯蘭教。隨著時間的推移，穆爾太齊賴派作為一個派別在歷史舞臺上已經消失。但是，他們所提倡的理性精神為后來的其他派別（如艾什爾里派）所繼承，即便是圣訓派占據統治地位之時，理性主義的火花在伊斯蘭世界并沒有熄滅。后來，這些理性原則成為西方文藝復興的火種，“穆爾太齊賴派是從宗教的角度看待這些原則，而近代文藝復興則是從理性的角度看待這些原則”。?輥?輳?訛盡管二者看待理性原則的角度有所不同，但二者堅持的理性原則卻是一脈相承。今天，伊斯蘭世界處在艱難的轉型時期，穆爾太齊賴派所提倡的理性精神或許能為這一轉型提供一點啟示。

[注 釋]

?譹?訛金宜久等：《伊斯蘭小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版，第13~14頁。.

?譺?訛?譽?訛?輥?輰?訛?輥?輱?訛?輥?輳?訛［埃及］艾哈邁德·愛敏：《阿拉伯伊斯蘭文化》（第四冊），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2頁、第22頁、第43頁、第79頁、第187頁。

?譻?訛王家瑛：《伊斯蘭哲學文化史》，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年版，第61頁。

?譼?訛?輥?輲?訛筒井俊彥：《伊斯蘭教思想歷程》，今日中國出版社1992年版，第33頁、第34頁。

?譾?訛菲利浦·希提：《阿拉伯通史》（上），新世紀出版社2008年版，第390頁。

?譿?訛?讀?訛賽義德·菲亞茲·馬茂德：《伊斯蘭教簡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96頁、第42~43頁。

?讁?訛哈全安：《中東史》（上），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94頁。

?輥?輮?訛本文中所引《古蘭經》經文均出自馬堅譯：《古蘭經》，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

?輥?輯?訛金宜久：《伊斯蘭教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12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