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是魏晉時期的兩大階級,部曲、佃客的身份、地位很復雜,魏晉時期的世族地主壟斷著國家的政權,世族地主與部曲、佃客的關系也就構成當時最主要而且很獨特的階級關系,了解他們之間的關系,對我們從整體上認識魏晉時期的歷史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魏晉時期;世族地主;部曲;佃客
[中圖分類號]K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04-0012-02
在我國封建社會中,地主階級一直是統治階級,然而各個歷史時期的地主階級勢力對政權的影響也并不相同,中國歷史上的秦漢時期是中央集權制王朝,皇權不斷得到加強。但在魏晉時期,由于東漢末年階級矛盾激化,終于爆發了黃巾起義,東漢朝廷無力鎮壓,采取讓地方世族組織武裝去鎮壓農民軍,后董卓入京,各地州牧、世族武裝以討伐董卓為名展開大混戰。中央集權日益衰弱,地方世族地主勢力逐漸壯大,并逐漸掌握了國家大權,世族所有制也就成為魏晉時期的主要經濟形態。這一時期,是地主封建制社會發展史上的一個大變動時期,對后世影響深遠。因此,認識魏晉時期的世族地主和其附庸部曲、佃客的關系,對更深入認識魏晉時期的這段歷史就顯得格外重要。
在魏晉時期的世族莊園中有兩大階級:一是世族地主;二是其依附者,主要是部曲和佃客。所謂世族,是指在政治上有特權的世襲大地主,魏晉世族制度始于九品中正制,這是由曹魏時期的吏部尚書陳群提出來的,魏晉時期的世族勢力萌芽于西漢末年,南陽湖陽人樊宏“世善農稼,好貨值。重性溫厚,有法度,三世共財……其營理產業,物無所棄,課役童隸,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財利歲倍,至乃廣開田土三百余頃”。①東漢繼續發展,到曹魏初期,九品中正制的實行造成了公門有公,卿門有卿,“高門華閥,有世及之榮,庶姓寒人,無寸進之路”。所以,曹魏以后,世族勢力更加發展,西晉時世族門閥勢力正式形成,顯著的標志就是世族掌握了國家大權,“今臺閣選舉,涂塞耳目,九品訪人,唯問中正,故據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則當涂之昆弟也”。②在當時世族自給自足的莊園里的依附者,主要是部曲、佃農。“部曲”一詞最早見于《史記·司馬相如傳》,是西漢政府軍隊的編制單位,即對漢代軍隊的稱謂。到東漢時期發生了變化,東漢以來,隨著豪強地主勢力的發展,許多豪強地主將其家丁和依附民武裝起來,也稱部曲。所以,魏晉時期,部曲指正規軍隊的時候較少。此時,部曲已經成為世族地主和豪族所擁有的私家武裝,并且逐漸普遍化。部曲主要來自于宗族,也有門生故吏、招募的流民及其他各種依附者,所以,只有編成軍隊才稱為部曲,部曲活躍的時候通常也就是軍事活動頻繁的時候。到魏晉時期,部曲活動最為頻繁,尤其是建安時期和“永嘉之亂”后。
客本來是指外來人,相對于宗族而言,非宗族成員就是客,相對于鄉里而言,外鄉人就是客,本來并不含有身份低微的意思。在東漢末年,由于戰亂不斷,他們便依托于世族豪強淪為依附農民,久而久之,耕種世族地主土地的佃農與主人的依附關系逐漸強化起來,承受世族地主的超經濟剝削。總之,這一時期部曲、佃客已經成為地主莊園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部曲、佃客之所以在魏晉時期能夠鼎盛地存在下去,有其賴以存在的經濟基礎、政治條件和社會條件。
第一,我國自秦漢以來,就已經確立了地主土地私有制,國家規定土地可以自由買賣,為地主大量占有土地提供了客觀條件。土地的集中使農民從國家的編戶齊民轉變為世族大地主和地方豪強的依附農民。因此,封建性大土地所有制的發展是部曲、佃客大量出現的經濟基礎。
第二,魏晉時期中央集權力量的削弱,封建割據局面的出現,都為部曲、佃客的大量出現提供了政治條件。而且,這一時期戰亂頻繁,人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使當時的社會生產和生活無法正常進行,造成了“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絕而無民者,不可勝數”③的慘景,農民大量地依附于地方的世家豪族,這也就是部曲、佃客大量存在的社會條件。
魏晉時期的世族大地主和其依附者部曲、佃客就構成了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獨特的階級關系。這時的部曲、佃客,一方面是世族地主和豪強在中央集權削弱的條件下進行爭權奪利的工具;另一方面他們又具有較之以往的更強的人身依附性,從而使他們的身份、地位顯得復雜而且有多層次性。
一、 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是一種宗法關系
我國古代宗族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表現為不同的形態和特點,魏晉時期的宗族組織具有濃厚的封建色彩。宗族一直以來都是農村中最牢固的組織,無論在生產上、生活上都對族人產生著根深蒂固的影響。社會動蕩,戰禍不斷,中央集權嚴重削弱,個體小農在戰亂中根本無法自保,只有依附宗族才能求得生存,地方世族豪強紛紛組織自己的宗族子弟為部曲,修堡筑壁。他們屯塢自守形成大大小小的眾多塢堡和宗族共同體,而且當時向南遷移的許多北方農民也多是以宗族為依托,在宗族的庇護下徙于江南的。這樣,在魏晉社會大變動時期宗族組織就成為聚集力量的紐帶,所以,在戰亂時期宗族力量比和平時期更為重要。如祖逖“率親黨數百家避地淮、泗,以所乘車馬載同行老疾,躬自徒步,藥物、衣糧與眾共之,又多權略,是以少長咸宗之,推逖為行主”,這些人都成為了祖逖的部曲,祖逖對這些“賓客義徒”,“遇之如子弟”。當北伐時,就是以這些部曲為基礎,祖逖“屯與江陰,起冶鑄兵器,得二千余人而后進”。④《三國志·吳志·孫靜傳》中也反映了這種情況,孫靜在其兄孫堅起事時“糾合鄉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為保障,眾咸附焉”。任俊、李典也憑借宗法關系控制了成百上千的部曲,劉繇、笮融的私人武裝更直呼為“故鄉部曲”。⑤很顯然,這些部曲的構成是以宗族為核心或主體的。
二、 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是一種樸素的君臣關系
魏晉時期中央集權嚴重削弱,加上戰亂頻繁,國家處于分裂狀態,皇權已無力控制地方,世族地主掌握了地方實權,中央勢力對地方管理十分微弱。所以,世族豪強對其所控制地區的人民進行嚴密的控制和管理,形成了一種樸素的君臣關系。這樣部曲、佃客對世族豪強的依賴性也就進一步強化,部曲、佃客名義上屬于國家所有,實質上是世族豪強的私兵或私從者。世族勢力的發展,不僅使其蔭附了眾多依附民,另外許多高門大族也擁有為數眾多的門生故吏,這種門生并非是授業弟子,而是人身依附者。對此,清代學者趙翼指出:“六朝時所謂門生,則非門弟子也。其時仕宦者,許各募部曲,謂之義從;其在門下親侍者,則謂之門生,如今門子之類耳……其與僮仆稍異者,僮仆則在私家,此蓋在官人役,與胥吏同。”由于門生故吏和宗主有一定的人身依附關系,主仆觀念根植于內心深處,一有召喚就可能“請死相報”。⑥又如,袁紹起兵時,其“門生賓客布在諸縣,擁兵拒守”。⑦再如東漢末,東海糜竺“祖世貨殖,僮客萬人,資產鉅億”。后把妹妹嫁給劉備,并進“奴客兩千,金銀貨幣,以助軍資”,⑧后隨劉備到蜀,這充分說明了在當時不管是糜竺,還是其部曲、佃客都服從效忠于其主。因此,在魏晉時期,世族地主與其部曲、佃客之間是一種樸素的“君臣”關系。
三、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是一種保護與被保護的關系
魏晉時期,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在經濟活動中體現出一種保護與被保護的關系。東漢末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出現了“千里無雞鳴、白骨露于野”的悲慘情景。在戰火中,個體小農在戰亂中根本無法生存下去,生活極端困苦,如不依附于世族地主則可能會死于戰亂中,世族地主莊園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提供給他們進行生產的土地、種子和農具,可以很快地投入生產中。而且魏晉時期,國家規定官僚貴族、世族豪強可以擁有不向國家納租服役的佃客,豪強大族不僅蔭有一定數量的合法客戶,而且許多不堪重役的自由民也投充到大族庇護下,使得世家大族占有更多的非法依附民,無論是從軍還是務農,都和宗主有極強的人身依附關系,他們對外不承擔國家賦役,對內有一個安定的生存環境,不至于在外無所保障、流離失所。
四、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是一種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
在世族地主莊園里,部曲、佃客是被禁止離開自己土地的,他們若是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而擅自離開自己的土地,就以逃亡論罪。這樣,部曲、佃客就完全被固定在土地之上,喪失了人身自由。部曲、佃客必須經過主人的放免,才能成為平民,否則他們將世代為部曲、佃客。而且部曲、佃客死后,世家大族有權將其妻子指配給另一部曲、佃客。西晉占田制規定,各級官僚有庇蔭其宗族及客的特權,受庇蔭者得以免除對國家的賦役,而對庇蔭者承擔義務,“蔭附者皆無官役,豪強征斂,倍于公賦”。⑨而且魏晉時期戰亂頻繁,部曲、佃客以戰斗為職事,“魏晉南北朝時期部曲一共出現494次,其中364次指軍隊,130次指其他依附民,統計數字也說明這些人身依附關系很強的部曲主要以戰斗為職能”。⑩可見,部曲、佃客且戰且耕,他們身上承擔著沉重的負擔。魏晉時期,部曲、佃客處于被剝削被統治的地位,所以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是一種統治與被統治、剝削與被剝削的關系。
魏晉時期是我國封建社會的一個大動亂、大分裂時代,也是世族莊園經濟大發展、大繁榮時期。在這一時期,部曲和佃客的人身依附關系較之前代大大加強,中央集權嚴重削弱,地方割據勢力隨之強化,出現了一系列保護世族特權的政策法令,如九品中正制、占田制等。可能也是出于讓世族地主支持擁護皇權,世族控制了國家大權,他們擁有的這種政治上資本威脅到了中央,而中央政權積貧積弱,在當時,世族地主所有制是主要經濟形態。研究世族地主和部曲、佃客的關系,對我們更進一步地認識魏晉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方面有重要意義。
[注 釋]
①《后漢書·樊宏陰識列傳》卷32。
②《晉書·段灼傳》卷48。
③《后漢書·王充王符仲長統列傳》卷49。
④《晉書·祖逖傳》卷62。
⑤《三國志》卷18。
⑥⑩王萬盈:《論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部曲及其演進》,《西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4期。
⑦《三國志·魏書·滿寵傳》卷26。
⑧《三國志·蜀志·麋竺傳》卷38。
⑨《魏書·食貨志》卷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