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錯滿西域情

在眾多玉雕大師新作中，有一種玉雕，在玉器表面鑲嵌金銀紋飾以及珍貴寶石，造型獨特，華貴雍容，充滿西域風情。不用說，這些作品定然來自新疆，出自“馬爺”之手。

三十年夢縈金銀錯

“馬爺”是新疆玉雕界對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馬進貴的尊稱。新疆產玉，從來不乏玉雕大師，馬進貴能被稱“爺”，與他的一項獨門絕技有關，即玉雕金銀錯技藝。

金銀錯是商周時期在青銅器上做金銀圖案紋飾的方法，在中國有漫長的歷史。玉雕金銀錯嵌寶石工藝則始見于清代乾隆年間，為“痕都斯坦”進貢物品。國力昌盛的時候，清宮造辦處可以實現仿制，清室衰微時，耗資巨大的金銀錯嵌寶玉技藝也隨之流失。建國后，北京玉器廠以潘秉衡為代表的老藝人，經多年潛心研究，成功制作了多件金銀錯嵌寶石玉器，現都被國內外著名博物館收藏。

上世紀70年代，馬進貴被派到北京玉器廠學習，在廠里的精品展示廳，一眼看到了潘秉衡大師制作的金銀錯作品：世間還有這么漂亮的玉器!從此，金銀錯就像置入馬進貴身體的蠱，讓他入迷了。

為了一睹更多金銀錯玉器的芳容，馬進貴把目光鎖定在“玉器大本營”——故宮，每天帶著兩個饃饃、一罐濃茶，一頭扎進去。沒有相機，就用素描，一款款金銀錯珍品“才下紙頭，卻上心頭”。

回到新疆，馬進貴向廠長請纓開始金銀錯玉器的試造。

玉雕金銀錯技藝是中外玉文化交匯的產物，設計者和制作者需學貫中西。它還是一門綜合技藝，既要求雕玉的好技法，又要求精致的金銀細工；金銀錯完全是“摸著石頭過河”，周期長、工作量大、難度高，漫長的投入期幾乎沒有任何收益……

馬進貴決定不去想那么多，抱著“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心態投入到金銀錯的研制中，“這一特技要說高不可攀也未必，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

那是計劃經濟時代，市場上無法買到金銀，馬進貴就找了幾只銀戒指熔化后拉絲；玉器易碎卻要在玉器上鏨出槽溝，就在石頭上先練手，手熟后再將每一種物品做幾個備份……經過無數次失敗，半年后，馬進貴終于做出了第一件金銀錯玉器——墨玉壓銀絲鶚。作品雖然不算完美，但是卻讓失傳許久的工藝重現江湖，在業內引發不小的轟動。馬進貴原本想著一鼓作氣，繼續鉆研，但是在講政治、抓生產壓倒一切的年代，“別人一個月出幾件作品，你一件作品要做幾年。”費工、費料的金銀錯工藝在領導的贊許中被明令禁止。

此后整整三十年時間，金銀錯仿佛馬進貴玉器取經路上的“緊箍咒”，如影隨形，卻沒辦法觸碰。

金銀錯玉，重現江湖

2000年，中斷多年的“百花獎”重新開評，沉寂多年的工藝美術大師們紛紛磨拳擦學。彼時玉器四大流派中，新疆流派排在北派、南派、海派之后，地域的風格還不是太明朗，想學其它流派，又學不到那么登峰造極。那么，什么樣的作品才能一鳴驚人?“必須創出新疆獨特的風格，必須創出西域文化的風格。”馬進貴想到了玉雕金銀錯技藝。

距離1970年放棄繼續研制金銀錯技藝已經30年過去了，馬進貴頗有種穿越之感，但是，有些事情似乎是命中注定要做的。他開始行走南疆，廣泛考察當地的伊斯蘭風格紋飾、器型。以生動鮮活的地域文化為靈感源泉，馬進貴《白玉錯金嵌寶石西蕃壺》的畫稿很快成型，雕玉成器卻用了整整四年。

四年時間里，馬進貴多次實驗，反復失敗，先后做壞了三把壺。2004年，《白玉錯金嵌寶石西蕃壺》和《墨玉錯銀嵌寶石西蕃壺》終于被研制出來。兩個壺，一白一黑，痕都斯坦玉壺經典造型，溫潤的玉質、艷麗的寶石、燦爛的金銀絲、優美的器形、流暢的紋飾有機結合在一起，端莊華貴的西域風情讓人耳目一新。兩件作品甫一問世，即引起轟動，一舉拿下了當年“天工杯”的銀獎和銅獎。

盛世的金玉雍容

獲得巨大肯定的“馬爺”已經不再是當年在故宮臨摹金銀錯的馬進貴，他已經不滿足于金銀錯的“回歸”，而希望金銀錯成為個人玉雕獨特的藝術語言，并形成新疆玉雕的獨特風格。他一方面不斷改進生產工藝，把伊斯蘭文化融入到金銀錯中，讓金銀錯的西域特色更加鮮明；一方面讓更多的年輕人參與到金銀錯的研制中來，收徒教學，確保金銀錯不會再次失傳。

他還探索金銀錯在不同玉石材質上的可行性，例如在水晶體上錯金、嵌寶石。水晶的硬度與和田玉相當，但脆性極強，在薄如蟬翼的水晶杯上鏨出紋絲不差的槽溝和鮮活的花卉凹形，并且準確無誤地將金絲、金片、寶石鑲嵌其中，工藝的難度和面臨的挑戰都是空前的。“一不小心，水晶就會碎，一切功虧一簣。”即便這樣，馬進貴依然不斷挑戰人工的邊界，《水晶錯金嵌寶石圣水杯》憑借空靈典雅的氣韻以及巧奪天工的技藝，榮獲2009年中國玉石雕刻作品天工獎“金獎”。

馬進貴樂于向人們展示他歷年來收藏的各種鼻煙壺，他認為小小一個鼻煙壺，承載著一脈相承的傳統文化，各個時代、各個民族的審美都在上面呈現著。鼻煙壺之所以豐富，是因為大肚能容、兼容并包，“只有包容了，豁達了，能夠廣泛地吸收，才能發展。”縱橫于歷史與現代之間，馳騁于中西方文化交匯地帶的“馬爺”，在海納百川中，佳作接連問世：《白玉薄胎錯金嵌寶石西蕃瓶》榮獲2011年中國玉石雕精品白花玉緣杯“特別金獎”，《白玉錯金嵌碧玉文案十二珍》榮獲2011年中國工藝美術百花獎“特別金獎”……

有太多玉石藏家，都在捕捉“馬爺”的動態。處于玉石生涯高峰期的馬進貴，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