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發展差別的梯度相當陡峭,沿海地區和西部地區的都市化水平相差懸殊,很可能會越來越大。
去年在南美時,我曾去一家智利的牧羊場考察。場主說,過去三年里羊毛價格上漲了四倍,羊肉漲了三倍,他現在生意非常火。這令我想起在巴西游玩伊瓜蘇大瀑布時遇到的一個新西蘭老牧場主的話,他前幾年退休時把養羊業務賣了,沒想到近幾年全球羊毛和羊肉價格飛漲,賣虧了畢生的辛勞,他好不心疼。當我問起這位牧羊場主羊毛和羊肉價格飛漲的原因是什么,他的回答竟是,因為過去三年中國持續大力購買羊毛!
中國人購買羊毛,是為了消費,還是加工出口換美元?經濟史家弗格森在他去年11月剛出的新書《文明——西方為什么能獨霸全球》里,列舉了西方文明征服世界的六大利器。今天中國在其中的五個方面(科技、現代醫學、法治、產權制度、工作倫理)都在奮起直追,且成就顯著,唯有消費經濟趨向停滯。如果你問起周圍的中國人,他們多數也不認同消費主義:總以為勤儉而不是消費才能致富。可見,從政府到個人認識上的偏差,是內需疲弱的一大原因。
經濟理論雖說不少是牽強甚至偏誤的,但有些卻是千真萬確,即使不很直觀。比如說在經濟交易里只賣不買,就會使得交易對方貧困,致使交易萎縮停滯,最終自己也窮下去。
弗格森論證道,前蘇聯的計劃經濟是被自己壓垮的,因為它只把勞動者當作生產工具而不是消費者,結果能造出最先進的核動力破冰船,卻做不出一條牛仔褲。其實亞當#8226;斯密早在《國富論》里就反復闡訴,任何生產的目的不外乎消費。經濟是人類自編自導的演出,以消費為導向,交易對象越有能力消費你的產出,你的演出就越能宏大。
我這里想強調的,是怎樣通過合理的城市化來促進內需,才能使欠發達的地區,比如非洲、朝鮮、古巴、中南美國家,或我國中西部的居民買得起你的產品?舉例來說,假如勞爾#8226;卡斯特羅為了古巴能走出困境,劃出了一大片土地,請國際上有公信力的國家來主持公平交易和治理規則的設計和執行,向世界招商引資,利用本國和周邊地區的勞力和資源,建設一個來去真正自由的貿易區和居住都市,那會怎么樣?
這種跳躍式啟動城市化的思路來自保羅#8226;羅摩,研究創新活動提高經濟效益而著名的美國經濟學家。羅摩論證說,建立所謂“chartercity”,我把它譯成“約法城市”,是窮國能迅速脫困,減緩世界貧富懸殊現狀的一條有效途徑。在他的設計里,建立并扶持一個“約法城市”的成長,需要三個角色:所在地(host)、擔保者(guarantor)、資源方(resource)。
中國發展差別的梯度相當陡峭,沿海地區和西部地區的都市化水平相差懸殊,很可能會越來越大。怎樣迅速擴散沿海發達地區已取得的成果,尤其是觀念、流程、財富和機會,加速欠發達地區的城市化發展,十分關鍵。
因此,探索在內地欠發達地區開設“約法城市”,由沿海一線城市來扮演擔保者,主導“承包”并提供約法,包括約法規制、資源和財富分配、行政流程、人才培植、考核治理。通過實際的操作來示范約法如何能被落實。資源方面,勞動力、能源和原材料主要由欠發達的內地省份及周邊地區來提供,資本、技術及管理人才則可以有國內外的多元來源。
今天的中國,早已不再可能依托外來支持來建成新的經濟發動機,而只能靠內力和內需來提供所需要的資金、技術、流程和制度。如果中央政府能全面權衡全局性可持續發展,在省級行政區劃的政績業績的考核中納入跨區發展的內容,并建立合理的激勵機制,分擔共建“約法城市”的工作和風險,分享其成果和利益,那么我國的城市化和擴大內需結合起來,應能收到別開生面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