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給國開行定下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要成為一家真正的銀行,而不是一臺政府的放款機器。
國家開發銀行董事長陳元在7月14日舉行的“新金融研究院”揭牌典禮上表示,當前中國投融資格局的基本矛盾是,一方面,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促進經濟結構調整、保障和改善民生、統籌城鄉和區域發展、提升“走出去”對外開放水平等,都亟需要集中、大額、長期的融資支持;另一方面,巨額的國民儲蓄和社會資金不能轉化為長期建設資金,大量“熱錢”涌動,投機盛行,投資項目資本金匱乏,加快推進中長期融資體系建設已成為當務之急。為此,要在遵循國際慣例并借鑒國外中長期金融機構發展經驗的基礎上,研究探索適合中國特點的新金融發展。這位中國開發性金融業的開拓者和先行者,被西方譽為“最有現代金融理念的銀行家”,其人生經歷亦有不凡之處。
成長經歷
陳家原姓廖,陳云原名廖陳云,后來因為工作需要而隱姓,于是姓陳。1938年3月一個普通的Ij子,陳云和于若木在延安結為連理。1945年1月,于若術臨產,孩子出生時已經不會啼哭——這是相當危險的信號。幸好延安中央醫院的大夫趕到,打了一針,孩子終于“哇”地一聲哭了……這是個男孩。結婚時夫婦雙方有約定——生了兒子由陳云取名,生了女兒由于若木取名。那時,發電報習慣于用韻目代日。陳云常擬電報,對電報韻目極為熟悉。長子是在13日出生的,13日的韻目是“元”,所以陳云就給長子取名“陳元”。這“元”字還有另外兩層含義,即“元”月出生:“元”又是“第一”之意,也就是長子的意思。
1945年11月2日,中央決定組建北滿分局,陳云前往哈爾濱。1946年初,于若木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兩匹騾子中間架的一個“架窩子”里,翻山越嶺,5月底才來到哈爾濱和陳云重逢。僅僅過了半年團聚的日子,陳云又臨危請纓,自告奮勇赴南滿。考慮到工作環境,陳云在取道朝鮮時把家屬留在了朝鮮。直到“四保臨江”的后期,一家人才義得以團聚。
建國后,陳云出任國務院副總理兼財經委員會主任及重工業部部長等職,陳元又隨父親進入北京。1953年,陳元進入北京第二實驗小學讀書,1958年升人北京四中。陳元很小的時候最喜歡看陳云辦公室里的《參考消息》。因為“那上面的事都是我不知道的世界上的大事,比什么故事都吸引人。往往不一定看得懂,多看幾次慢慢知道一點,但也是似懂非懂。父親看在眼里頭,也沒說一句話,就給我一種贊許的眼光,認為我看報紙好”。陳元看了《參考消息》以后就開始思考其中的問題,包括政治的發展、東西方的關系、冷戰是怎么同事、美蘇是怎么對立的、中國是處在什么樣的環境當中等問題,慢慢就潛移默化地受到影響。這為他日后順利考入清華大學和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奠定了基礎。
1964年,陳元考入清華大學自動控制系。陳元說,“在當時的年代,我最大的夢想是能夠成為一名工程師,幫助中國盡早地實現‘四個現代化’,所以就選擇了自動控制專業。父親從不代替我們做任何決定,但他會對你做的決定給予評價,然后對你做得好的給予鼓勵,有時提醒你一兩句。所以我們家幾個人各自有不同的發展道路,都不是父母指定的、包辦的。”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陳元正在大學二年級,當時許多人都參加了紅衛兵的各種活動,陳元則未參加,也從未積極參與到這場運動小去。因為“文革”,他們這批學生在大學多待了一年,到1970年才畢業。陳元接著被下放到湖南某工廠勞動鍛煉。
陳元畢業的時候,陳云處在受批判的階段,被下放到江西南昌一個小的干休所。一次陳云在看《參考消息》時告訴陳元,美聯儲主席是美國真正的經濟總統,他對美國經濟能發揮巨大作用。在那時,這對陳元來說是一個聞所未聞的事情,所以印象非常深刻。陳元自述“當時很難想象什么叫經濟總統,認為總統不就全管了嗎,還有經濟總統?我就開始想,美國的這個領域都是按照什么樣的規律來運行的?我就想知道美國人都是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于是開始一步步地關注經濟問題了。”
陳元在湖南的工廠鍛煉了3年,1973年才回到北京,分配在航天工業部第三研究院做技術員,一直到“文革”結束,做了5年的技術員。1978年10月,33歲的陳元考取了中國恢復高考制度之后的第一批研究生,進入清華大學攻讀經濟管理專業。一年后又轉入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經濟系,師從著名經濟學家馬洪和于光遠。畢業后不久被調到國家計劃委員會工作。
1982年起,陳元先后擔任北京市西城區區委副書記、書記,北京市委常委、市商貿局局長兼市體制改革委員會常務副主任。其間他發起組建了北京青年經濟工作者協會,制定北京發展戰略研究計劃,并承擔了國家“七五”計劃的重點科研項目“中國社會主義經濟運行”課題。1998年,調任國家開發銀行行長。
國開行征程
開發性金融是適應制度落后和市場失靈,為維護國家金融安全、增強經濟競爭力而出現的一種金融形式,通常為政府所擁有,賦權經營,具有國家信用,用建設制度和市場的方法實現政府的發展目標,承擔著支持經濟發展、投融資體制改革及相關金融市場建設的重要任務。開發性金融是政策性金融的深化和發展,追求市場業績,但不止于市場業績,以用市場的方法實現政府的目標作為更高、更全局的目標,其能力和潛力都大于政策性金融。用開發性金融的方法,可以解決大部分政策性金融過去想解決而又沒解決好的問題。
1998年3月,陳元擔任國家開發銀行行長一職,當時國開行的不良貸款率是32.6%。美國《華爾街日報》曾經有一篇文章描述1998年之前的國開行說:這家銀行已經將大多數的原始資金消耗殆盡,壞賬堆積如山,并且一向對政府的項目言聽計從。要改變這個現狀,絕非易事。
數年后,陳元回顧當年接到調任通知時候的心情:
“我當時準備不足。那會兒賬本的情況就不太好,我看到時非常著急。”工作崗位從監管高層變為被監管對象,更何況面臨堆積如山的不良貸款的歷史包袱,他感到了不小的壓力。以后連續幾年,國開行對外的聲音都很少,但真正的改革從他上任就已開始。
陳元給國開行定下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要成為一家真正的銀行,而不是一臺政府的放款機器。首先是在內部運作以及管理方面進行改革。“國開行過去特別像一個國家行政機關,而不像一個金融機構,花錢大手大腳。甚至有一段時間,個人出差帶現金,多的時候一個人可以帶幾萬、十幾萬。我到了之后,堅決停止使用現金,而且規定,所有個人占用的現金限期交回,不交回的從工資上扣除。不到兩個月,全部錢就都回來了。”從這以后,國開行運作的所有費用必須全部走賬,而且每一筆費用都事先有人審查,事后有人稽核。
那時候很多行內的員工也認為國開行是一個政策性銀行,本來就應該有一個政策性的支持,催款或還款的能力并不是第一考慮。內部意見也不統一,有不同的聲音。當時在議論當中還有這樣的擔心,說國開行可不要變成一個“討債隊”。“當時我想,國開行要想資產優良的話,討債是必定少不了的,但是我們最好能夠做到讓所有的借款人自覺自愿地還債,因為討債并不會產生新的現金流,所以我們最重要的就是看清楚,如果某些人無法歸還貸款,就要采取一些有效的辦法,及時把這個問題包袱解決掉,要么是核銷,要么就是大范圍的重組貸款。”
2004年3月,國家開發銀行lO周歲,不良貸款率降到1 21%,主要經營指標連續3年穩定在國際先進水平。很長一段時間,外界對囤開行一般都使用“政策性銀行”這個稱謂,如今,出現更多的表述是“政府的開發性金融機構”。陳元說:
“這意味著國開行已經不靠補貼了。我們有自己的市場業績和市場活力。”
2003年至2004年連續兩年,香港權威財經雜志《亞洲金融》將國開行評為“亞洲最賺錢銀行”。國開行還被《國際金融》雜志評為亞洲最盈利的銀行之一。2004年,《華爾街日報》以少有的對國內銀行的肯定態度,以《從放貸機器到明星銀行——國家開發銀行向借款人說“不”》為標題對國開行1998年以來取得的成績進行大幅報道。而這所有的美譽都基于這樣的事實支撐:陳元到國開行任職8年來,國開行不良貸款率和不良貸款額連年“雙降”。從2002年開始,國開行不良貸款率逐步進入穩定期,處于2%以下的低位運行狀態,與國際一流銀行進入穩定期后的特征一致。
此外,國開行參考世界銀行的信貸手冊,又咨詢國際上幾個大的投資銀行、商業銀行,編寫出《信貸管理手冊》,樹立市場業績、風險控制的目標。陳元說:“我們利用世行的技援、畢馬威咨詢,搞融資民主,投票制,電子路演。這當中我們獨創發明了融資民主。同時,我們聘請普華等國內外會計師事務所每年對我行財務進行審計,改進治理結構和信息披露制度,完善內部管理制度。國開行的每一步都是克服各種思想阻力、‘照鏡子’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當年國開行對基礎設施大筆投入資金,這對任何其他銀行來說可能都是一塊硬骨頭,但沒想到現在已經成香餑餑了。國開行的主要貸款項目包括國家石油儲備、南水北凋、北京奧運、上海世博等一大批國家重大項目,還在西部地區、長江三角洲、京津冀等區域發展規劃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